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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持……”
    “小持?”
    “……杨持,没关系的,一切都会过去……”
    摇摇晃晃的世界似乎崩裂了一角,昏天暗地,黑云沉沉,风声代表着大自然的暴怒,在山林之间呼啸……
    万物俱寂。
    呼吸被攫住,就连抬起手指都觉得困难。
    落魄的黄昏向大地报复性地倾轧,昏沉的光罩在静默的人群,将凡尘的嚎啕和上天的悲悯阻绝。
    男孩没哭,他只是跪坐在紧闭双眼的父母身边,出神地看着他们,缓慢地触碰他们满是污泥的脸颊。
    杨持心想,我应该哭,应该流泪,应该把生命中第一道深刻而强烈的不公牢记在心中。可最后他只是长跪不起,他无能为力,只能以渺小的身躯,送父母最后一程。
    ……
    “杨持!!!你不能去!!!”
    杨持狠狠抹了一把脸,但依然汗如雨下,一月,狭窄无人经过的山道旁,只余下一道杂乱的痕迹。
    武校长驱车将杨持送回村里,此时距离傅掩雪摔下山坡已经半个小时,救援队快马加鞭还在路上。
    “思扬说了,掩雪就是从这个位置摔下去的!”杨持却等不下去了,“我现在、我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
    “昨天虽然没下雪,但是天寒地冻的,你就是再熟悉这片山,但到底还是在林子里,你下去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杨叔痛心道,“小傅为了救思扬摔了下去,我们和你一样心痛一样着急,可是着急并不代表要鲁莽行事!”
    杨叔拽着杨持,张姨也上来给杨持做心理工作:“小持,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镇定,你要实在不放心,等救援队到了,你和他们一起去找小傅!”
    “不……我不能再等了!”杨持喃喃自语,他并不需要得到谁的认同谁的允许,当他得知傅掩雪摔下去的一刹那,他的人生再次回到了那个绝望的黄昏。
    他在二十年前失去了至亲,难道上天真的对他如此不公,还要令他再失去一次掩雪?
    不……
    不。
    他哪怕这一次粉身碎骨,也要将掩雪救出来!
    他救的不仅仅是掩雪,还有……曾经的自己。
    杨持左右一看,把安全绳从村里组织起来的救援人员手中夺走,杨叔一把将其拦下,厉声道:“小持!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了,我和你张姨百年归山之后怎么给你爸爸妈妈交代!”
    杨持僵立在原地。
    张姨温声规劝:“小持,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但是你现在单枪匹马,怎么去找他,就算找到他了,你们怎么回来?”
    杨叔将安全绳从杨持手上取走,也就在这个瞬间,杨持却猛地退开了一步。
    “小持?”张姨惊诧地看着杨持。
    杨持机械似地摇着头,像是在拒绝,更像是在低语,他只是站在原地,面色苍白神情麻木,却被悲痛和仓皇环绕……
    “杨叔,张姨……”杨持双唇被冻得开裂,声音嘶哑得像是在沙石上打磨,“如果你们真的心疼我,就让我去找他……”他双眼空洞地看着那残留划痕的山坡,他知道,傅掩雪就是从那里摔下,“二十年前我没办法……但是我现在,我可以。我一定可以找到他。我知道,我听到了,他在等我……”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那触手可及的可怕念头正如二十年前那将他淹没的黑云,就要再次降临了。
    “掩雪他没在山里生活过!他什么都不懂!这山上有多恐怖你们都比我清楚!杨叔,张姨,你们不要拦着我!我不能明知道掩雪掉下山坡却束手旁观!他怕冷,怕疼,他的病还没有康复,我只能在这里等着……不可以,我不能——你们就算把我绑住,把我手脚打断,我哪怕是跪着、爬着——我都要下去找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杨持的大脑疼得几乎令他麻木,可身体机能又不断令他清醒。
    他已经动摇了,他几乎快要得出一个答案给傅掩雪,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为什么?
    杨持每说出一个字,在场所有人都更安静一分。
    话语之中的坚定和决绝无处隐藏,他们都很清楚,只要杨持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老杨……这……”张姨心疼地别开眼,她的眼眶也红了,可她作为长辈,此刻无疑是进退两难。
    杨持站在山坡边缘,无数道枝丫像是无数道阻拦的关卡,横亘在他的面前。
    但他知道,只要走下去,他就能找到傅掩雪。
    只要他不犹疑,不害怕,只要他踏出这一步——
    “张姨,杨叔,不要怪小持没有良心……”杨持的声音发颤,林间的风穿过他的身躯,他只觉得心脏空洞得无法呼吸,“我知道你们关心我,担心我,但是如果这一次我不去找他,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转过头,头发随风而飞扬,他双眼含泪,笑得却很漂亮。
    “其实你们都知道的,我喜欢他。”他停了一下,像是释怀,又像是迟来的告解,“相信我吧,我十一岁时能将他带出森林,现在依然可以。”
    时间在风中沉寂。
    最终,杨叔还是做出了让步。
    “老张,把急救箱给小持。”他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为这片土地操了一辈子的心,这一次他不知对错,可免不了为年轻人而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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