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又问他：“介个大人，你疼疼吗？”
贝飞鸿道：“并不。”
团子看着那道血痕，自己咝了一下，“珠珠帮你呼呼吧？”
她大眼清澈又懵懂，小嗓子奶乎乎地，一句话软软投过来，就好像嘴对嘴喂了一口奶糖，甜得让贝飞鸿极为不习惯，眉眼益发冷了：“多谢殿下，不过不必了，这不是臣的血，臣方才审人，切了旁人的手指，这是她的血。”
团子吓了一跳，眼儿一下子睁大。
秦江白眉眼一厉，一手笼住团子小脑袋，看了他一眼，贝飞鸿不动声色地跟他对视，分毫不让。
第543章 又凶又乖的好大人
里头明熙帝道：“进来说话！珠珠没穿大袄！外头冷！”
秦江白和贝飞鸿齐声应是，一起进来。
团子有点害怕，转投哥哥怀抱，兄妹两人小声叽叽咕咕。
贝飞鸿看明熙帝没让其它人走，就不紧不慢开始禀报。
之前江明月忽然变老，之后说话都费力，整个人也好像疯了，神神叨叨，只一再地重复几句话，说“不可能，不可能，明珠岂能与明月争辉”，还有什么“我明明是天生凤命，我是要嫁入皇家，母仪天下的”。
然后不一会儿就全身抽搐着死了。
贝飞鸿只能再去审白藕。
但白藕也奄奄一息，合着手，向着四方胡乱拜着，嘴里不住的叨叨念念，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好像是在请罪，说她不是有心害人的。
贝飞鸿叫人把她按下来审，她语无伦次，不一会儿便断了气。
贝飞鸿说完了，便跪下请罪。
周青士一直非常老实，但在涉及到自己的专业时，忍不住插话，“这并不稀奇，这种反噬，并非是一报还一报，而是一旦反噬，就几乎是清算，他们之前也不知道造过多少孽，哪里是一条命抗得住的。”
明熙帝皱眉。
理解归理解，但那边没审出什么来，叶道人的口供就比较重要了。
明熙帝就道：“既然如此，飞鸿一会带着他俩，去审那个老道！先吃饭！”
郑忠顺早就准备好了，立刻往上摆。
贝飞鸿做为天子近臣，也不是没享受过留饭的待遇，先下去洗了手脸，才又回来领饭。
端王爷很不高兴，跟他哥吐槽：“江中明月，不过是水中倒影，也配跟我的珠珠儿比？”
明熙帝道：“一个名字也值当地生气，她就算叫天日又能如何。”
团子在另一边，跟盛明麟嘀咕了好半天。
盛明麟跟贝飞鸿不熟，对他吓她妹妹，是有些不满的，可问题是，审人这事儿，秦江白干过，他干过，霍沉昭沈凌绝都会去干。
所以他只能告诉妹妹，因为有些人真的很坏，他们私下里偷偷害珠珠害哥哥，害了很多人，被抓起来之后还不说，所以没办法，为了避免更多的人被害，只能用刑，贝飞鸿等人，他们也很难过，也很害怕，可是没有办法，他们是为了大家。
团子恍然。
于是一上桌，珠珠立马用她的小筷子，挟了根鸡腿，使上了吃奶的劲儿，两只手奋力挟着，往外送。
其实御膳桌上，轻易不会上这种大块儿，上这种大块儿都是为了方便团子手拿的，所以她这一动，大家都盯着看她要给谁。
团子筷子都要往下递了，忽然想起了爹爹之前的教育，于是中途一转，半个身子探出去，把鸡腿扔进了明熙帝盘子里，咣地一声，连筷子都掉到了地上，累得直甩手。
明熙帝：“……”
团子朝他露牙牙笑。
行吧，虽然瞧着粗暴，也算是一片孝心了，明熙帝就点了点头，道：“乖！”
郑忠顺赶紧又给拿了一副小筷子来，团子又奋力挟起一个，颤颤抖抖地往下送，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一直送到了贝飞鸿面前。
贝飞鸿自己都吃了一惊，还抬头确认了一下，然后急拿盘子接了过来，一时居然还有点无措，道：“多谢殿下。”
团子小手摆摆：“不谢不谢。”
一边坐了回去，长吁了一口气，开始吃饭了。
端王爷立刻就问：“珠珠认识贝大人？”
团子摇了摇头：“不认识呀！”
端王爷道：“所以珠珠儿是给不认识的大人挟菜吗？”
“不系呀！”团子道：“一为珠珠刚柴，以为介个大人系坏大人啦！心里就偷偷讨厌他惹！但系锅锅说，他也系碗里的大人，他全系为了珠珠和锅锅，他一边哭哭一边发抖一边打坏蛋，他可难可难啦！”
盛明麟：“……”
我说的是一边难过一边害怕。
虽然你难过的时候会哭，害怕的时候会发抖，但这两个不是一个词儿好么我的傻妹妹。
团子觉得自己说得超清楚了，萌萌哒朝贝飞鸿笑：“宝贝大人，珠珠错啦，珠珠给你夹又又吃！你别生珠珠的气，好不好呀！”
贝飞鸿都听怔了，连忙起身拱手：“臣不敢，臣不会，殿下无须向臣道歉，臣当不起。”
“当得起哒！”团子道：“珠珠系一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只！你也系一个……一个又凶又乖的好大人！”
贝飞鸿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明熙帝笑道：“朕说的没错吧？我们珠珠儿，学问不多，恰到好处。飞鸿这孩子，可不就是又凶又乖么！”
贝飞鸿沉默一瞬。
他只是皇爷一条狗，但被一个乖字这么一说，莫名竟有些可爱了。
他乖顺地垂着睫道：“皇爷说的是。”
几人吃完了饭，盛明麟和秦江白带珠珠回府，贝飞鸿就把武安伯府的事情暂时交待给手下，带着霍沉昭和沈凌绝去审叶道人。
临走之前，明熙帝还跟珠珠道：“珠珠明天也进宫来玩。”
端王爷解释：“你们湘王伯来京了，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但两位郡主又病了，就在城外温泉庄子住了几日，今天递了信来说好些了，明日就会进宫，你们下午过来见个面就成。”
盛明麟应了一声，就带着妹妹走了，后头还跟着一头大老虎。
那边贝飞鸿审了审叶道人。
叶道人这会儿其实已经回过劲儿来了，他想妖眚袭击车驾又不是今天的事儿，神鸟突然袭击，肯定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可现在他脸上受了伤，很难再行骗，又听说白藕死了，当时就颓了，然后就招了。
他自己身上养不了眚，却费尽心思找了两个眚娘，也就是养眚人。
一个是白藕，另一个叫朱红。
白藕是水命，养的是黑眚，朱红是金命，养的是白眚。
之前盛明麟猜得也没错。
他们之所以害珠珠，就是因为祥瑞与眚，本来就是对立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盛世通常难生妖邪，有祥瑞的盛世，再难养出妖眚。
而妖眚这东西，既然养了，就不是你想不养就不养的，它每天都要吞吃气运。
但养眚也有极大的好处，比方说借寿。
之前他对外说自己年过六旬，并不是说谎，他确实已经年过六旬了，正是用妖眚借了寿，看起来才如此年轻英俊。
除此之外，还能卜算，也更适合做一些阴私之事，比方说无声无息地害人。
但如今，为了给他借寿，朱红的妖眚已经用掉了一只，后来袭击珠珠车驾，又用掉一只，朱红已经没有眚了，所以他之前想着给太子递投名状，本来是想牺牲掉朱红的。
但没想到白藕居然已经暴露了，所以他手里已经没眚了。
贝飞鸿道：“朱红人在哪？”
第544章 学问不多恰到好处
叶道人低声说了。
贝飞鸿道：“她的‘桥’在哪里？”
叶道人低着头道：“也跟她在一起。”
贝飞鸿再道：“江明月是哪来的？你们为何要换子？是如何换的？”
叶道人惊愕抬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颓然低下头去，吱吱唔唔地道：“就是……就是……”
贝飞鸿抬手：“来人，上刑！”
“别！别！”叶道人急道：“别用刑，我说，我说！”
他顿了一下，道：“当时白藕的‘桥’意外死了，急着找新‘桥’……眚娘是能感受到桥的，桥都是天生气运极佳的孩子，未出生时最好，最大也不能满周岁。当时白藕心有感应，找到他们府上，但卜算了一下，他们生得是个男胎。”
“眚娘选‘桥’，多半选女子，因为男子不好长期接触，用起来不方便，而且汲取气运也麻烦，所以我们就，就收买了稳婆，当时就换了个女孩子，但没想到，因为时辰不好，那孩子生下来就被送出来了，我们索性又换了一个大些的孩子，然后让她借了那个孩子的身份，就能继承原本那孩子的七八成气运。”
贝飞鸿凝眉，看向周青士。
周青士道：“确实可以做到，但是，被窃取身份的那个孩子必须活着，”
他解释了一下：“人这一辈子的气运，并不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也不是一出生就用完的。所以，窃取之人长大，被窃取之人也随之长大，气运才能源源不断，而且两人之间，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就是一方气运增长了，另一方气运就会被压制。”
沈凌绝忍不住插话：“所以，那人必须活着，还得活得艰难，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对不对？”
周青士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霍沉昭道：“为了保证这两点，他们与这个人，只怕也离得不远。”
贝飞鸿冷然看向叶道人。
叶道人苦笑道：“那个人叫何行舟，压了几年，最近却气运大涨，否则江明月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沈凌绝失声：“何行舟！！”
贝飞鸿平静地继续审问：“眚娘和桥，最远可以距离多远？小偷和原主，最远又可以距离多远？”
叶道人低头道：“最远……”
贝飞鸿轻轻地敲了敲刀，叶道人打了个哆嗦，快速道：“眚娘和桥，不可远离，不可久离，最远也就距离半里，最多离开也不能超过三天，但并不是很精确的，只是差不多是这样……小偷，就那个，小偷和原主，其实没什么限制，离多远都没事，离近了，只是为了方便随时看着。”
贝飞鸿道：“何行舟父亲是一个六品小官儿？他为何会到了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