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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我不在爱你
    那么大的动静, 可不是区区一只野猫能弄出来的,白若裳也不会蠢到去否认。
    虽说春天已过,但夏季也总少不了会有发qing的野猫。
    直到冷杉树后的动静消失, 裴珩才僵硬的松开搂着她肩膀的手, 闭上眼,等再次睁开,眼底均是爬上猩红的血丝,连嗓子都哑得不像话。
    “陛下。”白若裳咬着下唇溢出痛呼声,又喊了他一句。
    “朕有些乏了。”他一开口,便是浓倦的哑意。
    细察倦倦哑意之下,藏的是海崩石裂的滔滔怒火。
    他说完, 拂袖大步转身离开, 绣着金线的玄色衣袂在阳光下反射/出过于刺眼的光晕。
    微风拂过,带走满池荷香。
    茂茂密林中,一道蜿蜒的血迹经过风干转为褐色,斑驳的落在碧绿草尖上。
    把宋嘉荣拖进密林,正准备一逞□□的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着外突的眼珠子,他脖子的大动脉正插着一支锋利, 用麻沸散反复煮过的簪子。
    他以为弱小得不能反抗的绵羊实际上并不软弱,反倒是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本宫说过要杀了你, 就一定会说到做到!”手指攥着簪子, 狠狠刺进男人大动脉的宋嘉荣眼神发狠,抡起一旁的石头朝他砸去。
    他砸的不是脑袋, 而是他的腰部下方。
    “你放心, 本宫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轻松, 本宫会一点点, 一点点地把你折磨至死!”娇甜软糯的嗓音偏生听得人遍体生寒。
    疼得五官扭曲的男人惊恐惧怕的抬起头, 对上的是一双怎么的眼睛。
    冰冷,漠然,狠戾,仿佛她此刻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小猫,一只小狗。
    他也确实不是宋嘉荣杀的第一个人,她杀的第一个人是个仗着得势,想要对她猥亵的老太监。
    那天她捡起地上的石头,一下又一下用力的砸得他脑浆迸裂,飞溅出的血喷了她满身。
    她并不觉得害怕,恶心,反倒是隐隐有种兴奋的颤烈感。
    或许像娘亲说的那样,她天生就是个怪物。
    她虽然体格娇小,力气也比不上大部分男人。
    但她的骑术,剑术都是由他亲手教导,曾为了他一句赞赏在深夜里爬起来,一遍又一遍练着最基础的要领,等到了白日又装娇气的惹他心疼。
    她努力的追逐着他的脚步,只为了求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甚至能因为他的一句进步了而欢呼雀跃一整个月。
    更清楚的明白他一直钟爱的女子都是温柔如水,善良贤惠,能和他弹琴论画一类。
    所以从来不愿意把自己脏脏残忍的一幕展现给他看,要是他知道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小女孩是个恶鬼,恐怕会难以接受,甚至会后悔。
    躲在树后阿尔图本来想要出手的,谁知道这女人看着小,力气可一点儿都不小,还敢杀人。
    本以为是朵娇小可人的栀子花,谁知道是朵不但拥有剧毒,还会食人的曼陀罗。
    阳影偏移,日光又一次稀稀疏疏的落在宋嘉荣脸上,垂挂着泪珠未坠的睫毛上。
    向心上人求救,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宋嘉荣仿佛一具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泪水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滚落,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滚烫的疼意。
    刚才珩哥哥分明看见她了,为什么不过来救她,由着她被肮脏下贱的男人触碰!
    他难道忘了自己是他的女人,他们还有过天底下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不对,珩哥哥说不定是没有认出她,才不会真的对她见死不救。
    要知道他称得上是真正的君子,哪怕面对其她女子遭遇此等污糟事都会挺身而出,自己可是她的女人啊,又怎么能真的视若无睹。
    没错,肯定是这样!
    即便真相赤luo的摆在眼前,咬得腮帮子发酸,掌心都扣烂的宋嘉荣仍是自欺欺人的想要说服自己,他说不定是没有看见自己,才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只要她去和珩哥哥解释,向珩哥哥坦白那个由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爱慕他多年,他一定会听自己解释的。
    他居住的地方在甘泉宫,她是第一次来,行宫又大,一路走来难免迷了路。
    等她找到甘泉宫,已是夜幕沉沉缀桂枝。
    进去之前,宋嘉荣用手指小心的拂走衣服沾上的草屑树叶,又把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狼狈。
    屈指敲门初,一颗心都紧张得要从嗓子里跃出。
    等下见到了珩哥哥,她应该怎么开口,又应该说什么,想说的话太多了,可是又不知道应该从哪一句说起。
    她骨指半屈就要敲下之时,她隐约听到了里面的人正在谈论着什么,并伴随着“宋”“离宫”“立后”等一个又一个尖锐刺耳的字眼钻进她耳朵里。
    “陛下,关于把宋小姐送出宫一事,可否………”
    男人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另一道清冷又不耐烦的声音打断,“爱卿不必再说,朕意已决。”
    “册封贤妃为后一事,朕会全权交于你来处理,朕相信你一定能办好这件事。”
    哪怕隔着层层帷幕,重重木门,显得男人的声音失真又缥缈,宋嘉荣仍是听出了那不耐烦的声音是出自于谁之口。
    所以那个粗鄙无礼之人说的赌约是真的,珩哥哥真的要把她送给其他男人。
    可是,她是他的女人啊!
    他怎么能真的那么做!
    随着厚重的黄梨木雕花门打开,年轻的官员出来时见到门外的她,明显心虚得怔了一下,行了个礼后加快脚步离开。
    “珩…哥哥……”喉咙里卡着硬物的宋嘉荣发现爱了十几年的人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她却感到十分的陌生,眉眼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润俊美,她却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近在咫尺,又陌生至极。
    裴珩眉头微蹙的冷下脸,“宋嫔,你应该称呼朕为陛下。”
    “珩………”
    “宋嫔。”
    他忽然拔高的音量打破了她怀揣着满心欢喜,想要和他表白的少女情怀。
    宋嘉荣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唇瓣翕动着说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必说。
    直到他眉眼间的不耐之色倦倦浓郁,宋嘉荣才扣着掌心,咬破刺疼的舌尖,“陛…陛下刚才说的是真的吗,要立白若裳为后。”
    短短一句话,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溢满泪花的杏眸中全是痛苦的祈求之色。
    她不敢去问前一句,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在确切不过的答案。
    她其实是个在懦弱胆小不过的懦妇,所以才不敢直面他嘴里承认的那句话。
    可她不是他的女人吗,为什么要把她送给其她男人?
    弱国尚且有骨气宁可开战也不送公主和亲,晋国堂堂一个强盛大国,为什么要送她去和亲!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厌恶,厌恶到连她在晋国里呼吸过的空气都感到恶心。
    宋嘉荣忽然想到今天那个欲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是不是她于他,也相当于那个男人于她。
    原来,她于他竟是那样的。
    骨指捏得檀木手串皲裂的裴珩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淡淡地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凤位不可能永远悬殊,她是最适合皇后的人选。”
    “那我呢?我是什么!陛下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想要得到那个位置,想要得到陛下的爱吗!”宋嘉荣很想不顾一切的喊出这句话,可是话临近嘴边,她又认为没有必要。
    他不在意她,不喜欢她,厌恶她,又怎么可能会把后位给她。
    一直以来都是她当局者迷,不知道一个人温柔得哪怕不爱,也不会同其他男人那样声嘶力竭的把不爱,厌恶摆在脸上。
    “妾身懂了,妾身告退。”行了个宫规的宋嘉荣垂下眼帘,失魂落魄的离开。
    她单薄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萧瑟又孤寂。
    好像她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也令裴珩的心脏丝丝抽疼。
    直到她瘦弱的影子彻底被黑夜吞噬,他才敢放纵自己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走过的那条路上。
    刚才她想要和自己说什么,又知道了什么。
    今晚上的月亮是柔和静谧无声的,缓缓的流淌着一地银绸。
    离开甘泉宫的宋嘉荣忽然发现天下之大,竟没有一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一直以来的目标是成为他的女人,他的皇后,获得他的爱,可当失去这个目标后,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生的念头一同随着对他的爱意烟消云散。
    浑浑噩噩来到河边,看着水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两颊消瘦,脸色苍白,失去了希冀的眼睛变得呆滞无光,又透着一片死灰的意冷。
    泪水从脸颊滑落的宋嘉荣后悔了,如果当年的他没有来到小院躲雨,意外发现柜子里的她,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错误。
    她会安静的待在狭小漆黑的柜子里一点点的等着母亲,父亲来接她下去一家团圆,也不会明知他不爱我,仍飞蛾扑火般想要祈求他的爱。
    也不会目睹他原本对她的好会全无保留,甚至只多不少的给了另一个女人。
    她以为自己拥有的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偏爱,到头来却残忍地告诉她,那不过是他自小教养所至,如果他遇到的是另一个人,只要那个人是太傅的女儿,也肯定会待她那么好。
    所以她从来不是特殊的,更不是唯一。
    她不该贪心的妄图神明会爱上她,她就应该死在五岁那年,那个草飞萤长,杏花垂垂的春日。
    “你这宫人怎么做事的,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一个宫人见她还在河边发呆,以为她是想要偷懒,连拖带拉着她往停靠在河边的画舫中。
    原来今夜在船上举办宴会,宴会的主人公分别是年轻的帝王,以及倍受宠爱的贤妃。
    他们两人站在一块儿,就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宋嘉荣从未有一刻像现在那么的清醒。
    她拼尽全力都够不着的人,总能轻易的为别人弯腰。
    不是值不值得,配不配,而是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是锦绣画作上的一抹污点,见之憎恶,望之作呕。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跳出了自己偏执的怪圈,才会看明白。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点过去伺候娘娘。”有宫人不满的推了不动的宋嘉荣一把。
    宋嘉荣一个不稳往前踉跄摔去,离她最近的裴珩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在她快要摔过来时,下意识的要过去扶住她。
    又担心是她使出的小伎俩,竟是忍着发痒的喉咙闭上眼,任由她往前摔去。
    衣鬓香影,灯影阑珊的宴会中,摔倒在地上的她显得是如此的突兀,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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