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是聘礼。”
赵决走进屋内先是看了眼桑枝随后便弯下腰说道,身子却是微不可闻地僵了僵。
莫若水几人也被前厅的动仗吸引,没想到刚过来便瞧见了赵决的身影,几人的脸色都变了变,今晨一早便不见了原来是为着这事。
厅内无人说话,桑父恢复了神情,桑枝轻轻喊了他们两声也没有应。
赵决的手被一只不大的温暖的手掌半包住,他抬起头看向桑枝,却仍旧没有起身。
“咳……先起来吧。”桑父沉声道。沈逍客几人站到厅内,有些紧张地望着赵决,却见赵决神色平常地道谢慢慢起身。
恍若没事人般。
若不是昨晚沈逍客他们为赵决取了妖骨,怕是他们也不知道他此刻的状态。
桑枝离赵决凑得近,眼尖地望见他耳边没有抹匀的脂粉轻轻抿了下唇。
赵决抬眸,嘴角想要扯出两分正常的笑,可终是放弃,他神色认真地看着桑父他们,一字一句咬的清晰,“我今日前来是想来求亲,求娶桑枝。”
桑母的目光从桑枝身上滑过,桑枝握着赵决的衣角颤了颤,生怕桑母下一句便是拒绝。
良久桑母开口,“枝枝你先回去,阿娘与他聊一会儿。”
桑枝没有动,眼神恳求地望着桑母,
她想留下来。
“枝枝,先回去吧。”赵决小声道,侧头看她,眼神安慰她不用担心。
桑枝动了动脚尖看向不容置疑的桑母和眼神躲闪的桑父还是出去了,临出门前她对赵决说:“别怕。”
赵决愣了下旋即唇角便绽开了笑,他自然是不怕的,来前他就想好了各种打算,总能成功的,他想。
前厅内只留了赵决与桑枝的父母三人,其余人都出来了,今日丁沉丁浮两人不在,便只有丁父丁母在了,沈逍客几人也站在门外似是对桑枝有什么话要说。
桑枝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苏池先按捺不住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很羡慕你们这对。”
桑枝倏地笑了,虽然还在为屋内的赵决紧张,但看着他们还是笑盈盈地说道:“大家都会很幸福的。”
沈逍客一心向道,而苏池与莫若水之前也似有纠缠,各人皆有各人的缘分,桑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沈逍客,“沈大哥,你刚刚有没有觉得赵决有什么不对劲?”
在厅内时沈逍客站的与赵决最近,桑枝在他身边只觉得有股子血腥气,又瞧见了他耳际没有抹匀的脂粉更是怀疑。
沈逍客头一次有些紧张,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可手指却一点点摸上腰间的长剑,“没有。”他说。
“那难道是我看错了?”桑枝小声嘀咕。
而站在一旁的莫若水三人面面相觑,桑枝这么敏锐,他们隐瞒也有些难度啊,幸好丁母及时喊走了桑枝,让她没有多纠结这个。
“枝枝,以后你还会来看望姑母吗?”丁母眼圈有些红,桑枝来这里不过数十天就命运波折,几次面临生死,而她好不容易亲人来一趟却又是很快要走了。
桑枝拍拍丁母的手背,安慰道:“一定会的,到时候大哥哥二哥哥他们娶亲我定是要来观礼的。”
她话语间没有芥蒂,丁父连说了几声“好”,“到时候来你也是成家的人了。”
今日赵决备厚礼上门,几位亲近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但却是觉得两人甚是般配,或许也离成婚不远了。
桑枝低头垂下眸子,宛然一个含羞的模样,应该……会成功的吧。
她想起之前系统与她说过的话,若她选择留在这里,那这本书从此便成了一个真实的小世界,但她原本世界中记得她的人也会被抹去记忆,平衡世界,但是她会得到系统最后的奖励礼包,就是每三年可以回去看望她的亲人,三年一次的单方面看望亲人的机会。
而若是她选择回去,那这本书中的人也会忘了她,唯独桑府满门的人会如原剧情一般全部不在,或许她在这里留恋的人也会一同消失。
一开始桑枝听到系统回答时几乎以为它是故意想逼自己选第一种,但后来仔细想想,她意外来到这种便是一种缘分,替代原主改变了命运,是不是一种对的选择?
最后桑枝还是要求系统给她回去了一趟,虽说书里书外时间流速不同,她躺在一张病床上,心电图平稳但却是一直沉睡不醒。
桑枝想至少她有一个弟弟,在她不在的时候她的父母也还有个心理安慰。
不知看了多久,桑枝向系统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她可以选择留在书中,但希望可以再给她的亲人托个梦,任是谁都不愿意自己在这个世上了无痕迹地活一趟,她想留下些什么。
她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或许她的亲人也只会帮这个当做是一个梦,醒了便忘了呢,系统答应了她。
桑枝当晚便给他们托梦,而与此同时她在现实中的所有存在痕迹都被抹去,唯有那一场梦曾经见证过她的存在。
梦中,她平平安安地长大,像是要弥补遗憾似的,桑枝给他们造的梦中,她的结婚对象便是赵决,桑枝看见父母不舍的目光,最后却还是认同了他,之后的生活便是平淡到老,桑枝为父母养老送终,桑枝从梦境出来的最后一瞬看见了父母眼角的泪水。
这滴泪,便是她存在过的安慰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决终于出来,表情放松眼角含着一抹释然的笑意,桑枝似是料到了什么,“阿娘他们答应了?”
“嗯。”赵决点头,眸中是桑枝惊喜高兴的面容,便也足够了。
桑父桑母终于从里面出来,面色复杂但却是对赵决好了几分脸色,“用过膳没,留下来一块吃吧。”
赵决自然是求之不得。
桑枝像个小尾巴似的绕在赵决身旁,还踮起脚尖想去看看赵决的脸,却被桑母喊住,“你这般盯着人瞧什么,也不知害臊。”话语间却是止不住地望见赵决的腰际,有些担心。
刚刚赵决在里面一番沉白,饶是他们再无情也动容了,人分好坏,妖也分好歹,赵决模样好,父母双亡,桑枝嫁过去不用侍奉姑婆,就连钱财赵决都全部上交给了桑枝,更是与他们说了自己取出妖骨的事情,他们也就再没有可挑的刺了。
赵决是如何说的?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若是哪一日桑枝厌弃了他,他也愿意放她走去过自由潇洒的日子。
这话算是卑微到了极点,桑母面上都有些脸红,她竟不知桑枝把赵决拿捏成了这样,就连桑父也是暗暗惊叹。
赵决说的自然是假话,可他面上却是不显,不会有哪一日他也更不可能走,生生世世他们都该是在一起的,他想。
桑枝听了桑母的话稍稍离赵决远了些,只眼睛仍是瞅着他的脸,小声问他,“你为何今日要抹胭脂?”
赵决愣了愣,连身子都微微僵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瞅着桑枝的眉眼间满是笑意,“枝枝生的花容月貌,她的夫君也定是要丰神俊朗才行。”
桑枝被他的笑晃了下,脑中剩下要问的“那你身上的血气哪来的”都忘了问了,满脑子只余下了他的笑和他夸赞自己的话。
“你才是最不害臊的。”桑枝小声道,可杏眸中却是止不住的甜意。
末了,桑枝又小小声地加了句,“你生的也很好看。”不知赵决有没有听到。
微风吹拂,阳光正好,桑枝走在赵决身前,头上发带轻轻拂过他的前襟,自然也就没瞧见赵决在听完桑枝说的最后一句时轻轻挑起的眉毛。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诗是韦庄的诗!
正文写到这里就结束啦!下面还会有三个番外
第一个应该是赵决他爹娘的(因为觉得可能也许大概会有点带感)
第二个是主角成婚(这种大场面怎么能不写!!)
第三个或许是沈逍客几人的旅程(里面或许应该会写苏池和莫若水之间的事)
然后应该就没啦~
第92章 父母番外(上)
“你一定不能忘了我。”
梨花纷扬宛若飘雪, 赵不度在花瓣中拈了几片,毫不留情地便将之碾烂,乌色的花汁流出弄脏了手指。
花雨仍在落着, 他们刚刚的阵仗不小, 透过漫天的花瓣,赵不度盯着不远处那个白色衣衫的男子, 揣度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陆琉,放弃吧, 你不是我的对手。”赵不度语气张狂,还在对战中就大肆贬低对手, 不过他说的却也不假, 陆琉在妖术打斗上远没有赵不度来的有天赋。
话音未落,陆琉便以迅雷的速度向赵不度飞去,飘扬的梨花恰好做了他的掩护,赵不度眼神闪了闪临了陆琉几乎快触到他时才将将躲开。
“如何, 服了吗?”乌黑的发迎风而起,赵不度站在梨花枝上问道, 比起他的妖术或许让人更在意的是他的那张脸, 魅色流转更加像一只妖。
“服了。”陆琉面上没有恼意,黑沉沉的眸子看都没有看他转头便要走。
“欸, ”赵不度飞跃到他面前,“怎么,真看中了一个普通人?”
他眸间兴色浓浓, 如今妖界谁人不知陆琉爱上了一个平凡的人类, 只可惜妖与人哪能在一起呢?
“是。”陆琉诚实道, 提到她时眸子终于亮了起来, “我说过今日要去找她的。”
这样子赵不度也明白了, 他摇摇头否决道:“陆琉,你要栽到一个凡人手中了。”
陆琉倏地笑了,他看向赵不度,两人都是极好的模样,一时间梨花落得都慢了下来,他说:“尝过这种爱欲你便明白了。”
赵不度嗤笑,挥了挥手让他快走,他本就不如自己,如今耽于情/爱,怕是更加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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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人界放灯节,
这是妖界的说法,每年这日便有数不清的灯笼摇摇坠坠地飞上夜空,陆琉曾与他说过,灯笼上写了那些人的愿望,若是飞的越高越远那他们实现的愿望便更有可能实现。
哪有这么容易实现,赵不度枕着手臂躺在高大的枝干上,不远处又传来小妖的嘀咕,这是第八个落下的灯笼了,差点烧着了他们的窝,每年都放灯节都会惹怒几个妖去人界捣乱,他嗤笑一声,抬起头望向天空。
满天的灯笼掩映在浩瀚的蓝夜中,灯火柔和,倒是一副好景致。
不如今夜他便做一回放灯节捣乱的妖去。
其实也没有人界妖界之说,很早之前便泾渭分明,人惧怕妖的力量,而妖也瞧不上人的弱小,井水不犯河水,久而久之他们住的地方就会有一些诡异的传言。
长街橙黄灯笼高悬一直绵延到桥头,人头攒动,夜间的雾气依稀,柳叶枝条上蒙了些水雾,灯火的倒影错落地映在湖水之上,像是盛满星子的夜空。
这不是他第一次入人间却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热闹的景致,如今这番他倒是有些懂了为何陆琉一直流连人间的原因。
今日灯会,岁成本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自然也参与了其中,她身子纤细在人潮中穿梭就如一尾鱼般。
少女面容精致亮丽,如绸缎般柔滑的长发半披在肩上,几缕头发盘了一个高髻,金珠玉瑙串成的步摇在脑后摇荡发出“铃叮”的响声,引得不少公子小姐的侧目。
终于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气喘吁吁追上她,“公……小姐,你的面纱。”
岁成摆手,“要什么面纱。”眼睛仍是望着不远处街市中心的那盏最亮的地方。
那里便是每年灯会最热闹的地方,年年都会举办猜谜,赢到最后的人便可以带走灯王,今年也不例外,据说这灯王制作耗时久,用工极其精巧细致,去年丞相家的嫡女赢得了这个便吹嘘了好久,岁成跃跃欲试。
巨大的花灯树屹立在一旁,台上沉闷的鼓被“咚咚”敲响,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都等着那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