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临熙亲自追来,何处寻生机?
“婆婆,我这次死了,应该还是能和你待上几天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你可别不认识我了。”
她说得平静,刻意忽视一旁忧心忡忡的眼神。而后旋身拥住地上老太婆发冷的身体,竭力伸长手脚,牢牢地罩住。
都是要死,宁愿只有一个人会被射成筛子。
接连的嗖嗖箭声飞驰而来,陆时微捏紧了衣角,静静地等候着。
她在心里默念,如果神明真的能聆听她的声音,请一定要让沈临熙下地狱。假如能出手救救她就更好了,派只鬼来救她都会感恩戴德。
大风忽起,卷起她披散的长发。地上生出数根翠绿的藤蔓,迅速地将箭簇打落在地,又攀爬上那群人的身体,将他们一寸寸拖入土里。
为首的沈临熙费力地挣扎着,凶狠朝她瞪来。再一眨眼,那些人连同藤蔓全都消失了。
呆滞了几秒,陆时微下意识地向上空望去,一锦衣少年侧坐在高高的树冠上,面容清俊,腰身笔直如筠竹,漠然地注视着一老一少。
这是个鬼,死气缠绕。
愿望成真?
能救人的鬼就是好鬼,她感激涕零,朝着大树连连叩头答谢,泛着潋滟水光的眼眸直直撞进他乌黑的眼睛。
少年眼如寒星,微一颔首说道:“此处设了结界,能护你们五日。”
“多谢!”她再次诚心诚意地欠身致谢。
再向上看时,空空荡荡。
陆时微不愿再耽搁,又不敢走出太远。她在这块地方待了整整四日,用双手一点点刨出一个坑来埋葬了老太婆,立起一座小小的坟茔。
她平日就话多,这四日几乎把前面十几年的生活都说了一遍,生怕和婆婆说得还不够多。
七日已至,最后是一个虚无的拥抱,婆婆慈爱地隔空抚摸着她的发顶,心满意足地微笑着离去。
直至婆婆缥缈的身影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她方才俯下身失声痛哭。
“孝心可嘉,奖励一点功德。”
要命的人被解决了,就又知道出现了?抠门至此,她的孝心日月可鉴,只值区区一点功德?陆时微恨恨地想着,一声不吭。
【系统大人撤回了一点功德。】
“求您还我。”她见风使舵服软的速度,同样日月可鉴。
几日未进水米,她饥肠辘辘,不抱希望地掏了掏兜。“嘶——”一阵尖锐的疼痛,指腹被划开了一条颇深的口子,正涌出几滴血来。
陆时微潦草地止住血,拿出面碎裂的镜片。这几日无暇关心,此刻才能细细观察。
这镜子是她捞老太婆的时候一并捡到的,在水下莹莹泛光,她以为会是个宝贝。
看样子是一面大小中等的镜子中的一部分,样式古朴,镜面全然裸露在外,难怪会割破手指。
她卷起衣袖抹了抹镜面,对着左瞧右瞧,铜镜照出的人影极为模糊,只能看清自己苍白的面色和亮晶晶的眼睛。
镜面俶尔间发出亮眼的光晕,刺得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不过转瞬,光亮消失了。
其上白茫茫一片,陆时微半睁着眼睛看去,什么都看不出。正疑惑时,有个夹杂着血红色的白色东西动了动,她忽然意识到,那是一只凑近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她此时出奇的镇定,吞了吞口水,目不转睛地又等了片刻,铜镜中突兀地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是站立着的,看不太清面容,着一袭红衣,好像是在一条小河旁,她凝神细看,女子全白的眼下居然在泣血!
陆时微大惊失色,手抖得差点把镜子摔落在地,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泣血,分明是她刚刚擦镜面的时候无意晕开的血迹。
这下她放下心来,又专注地在女子脸上细瞧,可惜女子的面容上像是有大雾笼罩,什么角度下都看不清。陆时微失了兴致,撇撇嘴收拢进怀里。
雾气悄然散去了些,又只露出女子的一双眼睛。
“小明啊,这镜子有什么用?”系统刚才把功德还了回来,陆时微的问话声趾高气昂起来。
静默了一瞬,系统颤抖的声音响起:“你是在喊我吗?”
“是啊,你自称神明,真要用你时你就跑了。就叫小明吧,显得谦虚些。这镜子你认不认识啊?”她语带嘲讽,追问道。
“你若有足够功德,便能与我做些交换。小明听起来太普通了!”系统哼哼唧唧地反对着,又说:“这镜子看着带死气。你先留着,兴许有用。”
陆时微简单“嗯”了一声,又陷入沉默。
系统突然兴冲冲地怂恿她:“救你的那鬼,好重的死气。你下山后不如去寻他,超度他定是桩大功德啊。”
她扁扁嘴,心想我至于这么找死吗,一开始就去挑战个地狱难度的,还不如先去街上溜达几圈碰碰运气。
顺着山路向下走了几个时辰,陆时微终于重新感受到人世温暖的烟火气。
临别时婆婆引着她找到了自己腰间的荷包,她的那个丢在了阵法里,婆婆平日自己省下的都在这个荷包里。
老太婆的后半生,完完整整地守护着她。
陆时微率先从头到脚收拾了一番自己流浪汉般的打扮,换衣服时她注意到谢袅身上伤痕不少,心口处有一个小小的伤口,许是死于一剑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