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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吟:“我是16年。”
    许钧豪:“那你得叫我一声‘学长’。”
    见他俩就此展开话题,王春玲喜上眉梢,适时离开。
    “说不准我们还见过呢?我——”
    余光瞥见王春玲进了厨房,书吟打断许钧豪,“——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可以吗?”
    许钧豪顿了顿,说:“可以。”
    王春玲和书志国执意给她留了个房间,但?书吟没在这里睡过一晚。
    她走进来,敞着门,不待许钧豪开口,书吟直说:“抱歉,我很久没回家了,我爸妈对我的事不太了解。”
    许钧豪讷讷:“什?么意思?”
    书吟声音清淡:“我已?经?结婚了。”
    许钧豪脸上表情崩坏,过半分钟,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开玩笑的吧?不想相亲你可以直接说的,没必要用这种理由?拒绝我。哪有人结婚不告诉自己爸妈的?”
    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到底是不一样的,有理有据地分析着:“王阿姨也和我说过,她之前给你介绍过几个男的,你连面都没见就拒绝他们。我希望你不要太拒绝相亲这种事,也不要太有压力,相亲不过是认识人的一种渠道,不是说,我和你相亲了,我俩就是要结婚的。”
    怪不得王春玲要用这种方?式骗书吟回家。
    许钧豪俨然是她母亲眼里的完美女?婿人选。
    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谈吐大方?又有礼貌。
    兴许是他太过体面,让她的拒绝,有些?难以启齿的狼狈。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许……老?师,”她记不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老?师,她呼吸裹挟着疲惫,“前不久领的证,隐婚,暂时没有和任何人说。”
    许钧豪仍旧不相信,但?他也不相信,会有人拿结婚当挡箭牌。
    半信半疑里。
    书吟胸肺里沉着口浊气,她说:“你比我高一届,那你应该认识商从洲吧。”
    许钧豪:“认得,他和我还是一个班的。”
    书吟:“他是我丈夫。”
    许钧豪呆住了好?半晌。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震惊,茫然,错愕,到最后,竟然隐有一丝的鄙夷。
    “开什?么玩笑?他是你丈夫。”
    书吟怎么会看不出他眼里的嘲笑呢?
    人们常在相亲后面加一个词,市场——相亲市场。
    因此,相亲与做生意没什?么差。
    相亲的人,总要审视另一方?,与其是否配对。学历、身高、外貌等?等?都在考察范围内,匹配成功,才有进一步了解的机会。这是门槛。
    而在这个市场里,商从洲是放在高端商场奢侈品店的顶级产品,全球限量款。
    至于书吟。
    说的好?听点叫全职翻译,难听点呢?是没有固定工作、固定收益的无业游民。家境普通,最拿得出手的,是她的学历。
    可在繁华的南城,重点大学毕业的学生一抓一大把。
    书吟是搭建在商场走道里临时展销柜上摆放着的衣服。
    比地摊货高一个档次,却无法放入橱窗里。
    一句话简单概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书吟双唇翕动,但?她意识到自己和商从洲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光尘涌动,沉默间,许钧豪离开她的房间,走去了厨房。
    王春玲的嗓门很大:“什?么?这就走了?”
    “书吟,你送送小许啊!”
    也不知道许钧豪说了什?么,王春玲气急败坏地走到书吟面前,“你和小许说了什?么?他不是答应了在家里吃晚饭的吗,怎么又走了?”
    “我和他说我结婚了。”
    “什?么?”王春玲的声音响的几欲掀起天花板,“你上哪儿结婚的,你和谁结婚,你结婚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和一个男的结婚了。”
    “书吟!”王春玲气的脸上下垂的肉都在抖,“你现在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了是吗?”
    “我没有编,我也没有骗你。”书吟淡声,“我要回家了。”
    “回什?么家?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
    “是我家,是我没住过一晚的家,是连书桌都积灰的家,是我一进屋就发现屋子里坐着一堆我不认识的人的家,是我一年回一次迎接我的不是爸妈的关?心问候而是相亲的家。”
    “妈,您看这里像是我的家吗?”
    她眼眸紧阖,再睁开,眼里流淌着的无奈,落在王春玲眼里,是无可救药的嘲讽。
    回应她的,是“啪——”的一声。
    疼。
    刮骨的疼。
    极用力的一个巴掌,扇在书吟的脸上。
    她被打的脸往一侧斜去,身体不受控地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不知安静了多?久。
    巴掌打出去后,王春玲恍然回神,她神情里有自责。可木已?成舟,巴掌已?经?扇了出去,再自责也无济于事。
    她心疼地问:“……疼吗?妈妈不是故意的,书吟,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妈妈的感受?这里就是你的家啊,我是你的妈妈。如果你是我,你听到自己的女?儿说的这些?话,你心里会好?受吗?”
    火辣辣的疼感在脸上蔓延。
    冬天昼短夜长,日落尤为迅猛。
    天色暗了下来,书吟半低着头,脸藏于暗处,看不真切表情。
    她深着呼吸,反复几次的深呼吸,眼里的潮气叠浪翻涌,都被她沁在眼眶里,没有落下来。
    “嗯,我的错。”书吟温顺又服从的姿态,是个完美的乖乖女?,“那你呢,你就没有错吗?”
    她始终低着头,没有看王春玲。
    连反抗都是轻声细气的。
    “骗我说你生病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我说过很多?遍我不需要你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你有听过我的话一次吗?”
    “你总是让我去考编当个老?师,为什?么?我有说过我喜欢当老?师吗?还是因为你觉得有个当老?师的女?儿很体面,很有面子?”
    过去过去,有太多?的委屈时刻了。
    分明她是家中独女?,可书吟很少有受父母宠爱的时刻。
    读书时,只要她成绩倒退,迎接她的不是安慰,而是数不清的指责。
    怪她不努力,怪她不认真。——他们是结果论的父母。
    等?到上大学了,得知书吟勤工俭学,他们便直接断了书吟的生活费。
    书吟要买房时,父母一万个不同意,要不是奶奶把书吟的户口本偷出来,房子估计买不成。因为在父母的眼里,书吟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她的未来老?公会备好?新房,她一个小姑娘买什?么房?
    商从洲反问过书吟,当他们的儿媳妇,比当他的妻子要重要吗?
    其实二者,一样重要。
    因为书吟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观念是——
    “你得学做家务,等?结婚了,要给老?公做饭的,你不会做饭,你俩怎么过日子?婆婆会说你的。”
    “你的房间怎么这么乱,要是被男朋友看到,估计会嫌弃你。”
    “结婚了肯定要生小孩儿啊,至少要两个,不生小孩儿的话,婆婆肯定不开心。现在婆媳关?心多?紧张啊。”
    书吟真的很想反问她妈一句:“你到底是给自己养女?儿,还是在给别人养儿媳妇?”
    可即便如此,长年累月的“训导”,造就了书吟敏感多?疑的性格,造就了她的讨好?型人格。
    她要讨好?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听到书吟的话,王春玲的表情,有震惊,但?更?多?的,是受伤。
    “我是你妈,我还会害你不成?我让你当老?师,是因为老?师这份工作很安逸很稳定!我让你相亲——哪有人是不结婚的?早点相亲,就能遇到条件好?的男孩子,等?你岁数大了,遇到的都是被人挑剩下的残羹冷饭!”
    放在以前,书吟肯定会反问一句,结婚有什?么好?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书吟忍着脸上的疼感,每说一句话,唇角牵动着脸皮,生疼。
    她说:“我真的结婚了,上个月领的证。”
    王春玲眼刀锋利:“和谁结婚的?你结婚之前不带那个男的回家让我和你爸见见吗?书吟,在你眼里,到底有没有爸妈?”
    书吟说:“见不见都不影响我和他结婚这件事。”
    王春玲大怒:“你被那男的灌了迷魂汤了!”
    她斥道:“家长都不见就把你骗去结婚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书吟,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动动脑子?”
    相比与她的暴怒,书吟万分平静。
    她颤抖着手,捂脸,缓缓抬起头,眼里蓄着一行泪:“反正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王春玲气的整个人都在抖:“你把他叫来!”
    她猛地扑向书吟,翻找着:“你手机呢?给那个男的打电话,让他滚过来见我和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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