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含章淡淡一笑,所谓玄德圣人,与寰宇齐平,同虚空同等。
一念可令乾坤崩毁,天地沉沦;亦能冥合周天,逆转生死。
这是祂们本身执掌大道源流,所衍生出的种种权柄。
亿万万金色霹雳缭绕衮服,像是细小电芒,发出噼里啪啦的连绵炸响。
似是听到白含章轻蔑笑声,降落玄洲的劫数愈发狂暴。
灾业汹涌连天接地,铺展成一方方破灭万道的大世界,几欲淹没玄洲!
这座已被打碎一次的太古祖地,此时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又如汪洋飘摇的一叶轻舟,显得岌岌可危。
尽管白含章双袖垂落,遮天蔽日。
好似立于玄洲身前,决心护住遭难的芸芸众生。
但劫数之可怖,便在于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盖因,大道演变,永无止境,谁也阻拦不得!
“外强中干!初摘道果,还未完全,祂撑不了多久!”
黑山羊终于抬起头,那双滴溜溜的眼珠子转动,发现扎进白含章胸口的冷不防尚在,不禁大喜过望。
以残躯祭道,攫取尊号!
即便有玄德加身,一时半刻也炼化不得【紫微】所衍生的大道源流!
“畜牲,莫要妄动!”
白重器眉毛一挑,如真龙怒目,磅礴的气势冲霄绝云,又把号为清宝天尊的黑山羊压伏下去。
连同归于虚空的四神容器,亦被逼退开来。
“九边战事,就交由诸位了。”
白重器大手一挥,万万里江山社稷似画卷展开。
他要坐镇天京皇城,一力镇压四神化身与降生容器,无暇顾及其他。
“遵旨!”
谭文鹰将大枪插在旁边,躬身应道。
随后一步迈出,落向血色浓重的朔风关。
“愿为陛下分忧!”
内阁宰执之一的颜兴,亦是颔首。
疆域辽阔的景朝社稷,霎时缩小为芥子。
令他瞬息跨过千山万水,直抵绝云城。
留在太和殿的兵部尚书姜归川,则奔赴赤犼作乱的裂海走廊。
同一时间,诸多朝廷高手,皆闻白重器的旨意诏令。
凭借好似画卷的万里江山图,赶往烽烟四起的军镇边关。
宛若江河直泄的国祚气数,逐渐稳固下来。
“辽东贺兰关,便交由你了。”
白重器望向那袭大红蟒袍,随手一招。
璀璨金黄的龙脉气运,仿佛滔滔大河倒灌,涌向那个年轻后生。
纪渊介于虚实间的形体,倏然就像漂泊船只下锚沉海,将自身牢牢定住。
时不时跳出来作祟,欲要冲破皇天道图封镇的混沌冠冕,也渐渐安分。
令他心神猛地一松,像是绷紧的弦被放开。
“微臣本就在辽东开衙建府,代天巡狩。
为朝廷料理那帮逆贼乱党,也是理所应当。”
纪渊低头略作思忖,原来人道皇朝的国祚气数,还有这种妙用。
“你不从天帝之谋划,未取道果尊号。
反而想要从玄德诸圣与虚空四神当中,另外辟出一条路。
这份心气,很合朕的心意。
十劫说开就开,九劫说灭就灭!
我等生来虽为五虫,于这寰宇就像卑微蝼蚁,不值一提。
却也不该任由摆布。”
白重器沉声肃容,缓缓道:
“只是,你的这一记落子,太难下,也太难行。
虚空四神乃【太一】之‘子嗣’,玄德诸圣为道果之尊主。
你虽为变数,却未必能改大势。
于两座高峰之间,再开一道,殊为不易。
这桩事决胜于,朕帮不了你什么。
但用国祚气数,使你驻足人间一甲子,倒也简单。”
纪渊默默点头,他取一半的【昊天】道果,又引动四神降下混沌冠冕。
本就是怀着辟立新道,消弭诸劫的模糊念头。
倘若能聚齐五运,再利用皇天道图,未尝不可做到。
“不从诸圣求解脱,宁可永劫受沉沦!”
纪渊眸光坚定,鸿蒙十劫必须以覆灭九劫为代价,绝非他之所愿。
“你还差‘劫运’之柄,‘末运’之道,‘截运’之法。
迟早往上苍走一趟。”
白重器抬头观天,眼中倒映出灭世劫数:
“今日,也许就能为你凑齐一样!”
纪渊若有所思。
为玄洲历劫受难的白含章,以及自困阴世二十年的白重器。
实为当今天下最默契的父子与棋手。
也许,这场收官之战推演到如今,仍然都在两人的意料当中。
人算与天算相博!
谁能定胜负!
亦尚未可知!
他怀着这样的心思,轻轻一步踏出,迈向千山万水之外的辽东贺兰关。
……
……
光阴长河最上游,徘徊于此千秋万古的天帝虚影,俯瞰浩劫当头的玄洲祖地。
“一轮残阳,如何照尽寰宇?”
三十三重天也似的宏伟金阙上,玄服男子摇头道:
“残阳余晖,东升西落,合自然之道。
观白重器这一生,如日中天,轰轰烈烈,反而难成【酆都】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