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母愈发气恼,用词也愈发尖锐,正当她想继续斥责,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劈开所有吵吵嚷嚷,从中脱颖而出。
“教室里有监控。”黎荀仰头,指着左上角时不时频闪的红点,说,“昨天修好了。”
先不说黎荀是怎么知道监控什么时候坏了,又是什么时候修好,光是他和黎父如出一辙的沉着镇定,就让老师们一惊。
这样殷实的家庭,怎么想都不可能作出偷东西这样的不良行为。
见黎明源视线停驻在自己身上,园长立刻接道:“对对对,小朋友还是很聪明的!咱们看看监控就知道了……”
就算不能随意查,也得给人查清楚了,这可是大客户啊,园长汗流浃背,如坐针毡。
小孩子尚且不懂,但家长们怎会不知道。
偷没偷东西,一查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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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暮景,处理完这场闹剧已经接近六点。
“我就说肯定不是黎荀偷的,肯定是韩存故意把东西放进他书包,想要诬陷他!”程谭脑袋上贴着两个卡通创口贴,头仰得高高的,一蹦一跳地从医务室走出来,原本腿就还没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走路需要人扶持才行。
好在没打坏脑子,起码还能完整且有逻辑地推测。
恨铁不成钢的程母给了自家儿子一个脑瓜崩:“人家犯错,爸妈会教育他。你打架,也有爸妈会教育你。”
“这周零食取消。”程母丝毫不客气。
程谭:“……!”取消就取消!小胖双臂环胸,很有骨气地想。
而此时的韩存哪还有方才那般神气,因为故意推人还不承认说谎,这会儿边哭边吵着要让他们等着,他回去一定会让他爸爸把整个幼稚园都买下来,然后自己开除他们。
韩母简直两眼一黑,气打不过一处又给了韩存一个大嘴巴。
只不过被打的是韩存,可感到脸上火辣辣烧起来的却是韩母本人,她从未像今天这样难堪,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偏生着顽劣孩子还在一旁嚎啕大哭。
“还哭什么哭,丢死人了!赶紧回家去!”
韩存抽噎:“那我的、全套战甲机器人……”
“机器人?不买!自己跟你爸说去!”
一瞬过后,韩存哭得更大声了。
老师们:“……”
见几位家长陆续带孩子们离开,黎明源也带着黎荀准备回家。
“承蒙您照顾,我们先走了。”
园长顾不得擦自己额间正流淌的汗,忙不迭站起身,恭敬地送人出门。
余远山一手托着已经睡熟的余岁,一手提着小书包,路过时校办公室时,见黎父刚巧出来,余远山朝着黎明源稍点头,对方同样颔首。
望着一旁的黎荀,余父感慨万千。
就在十五分钟前,余父了解到关于黎荀的家庭,对这个孩子表示惋惜。黎明源也得知余岁在黎荀遭到众人质疑,站出来替他说话后,由衷地夸赞余岁的勇敢。
甚至惊讶了一瞬,这个看上去奶乖有礼貌的小家伙,完全不像是会和人打架斗殴的样子。
黎明源笑着摸摸余岁的毛绒脑袋,说希望余岁可以和黎荀一起玩,当然如果可以,两家经常来往再好不过,说不定在生意场上还能互帮互助。
余岁一点儿不拘谨,大方地拍胸脯保证黎荀肯定会跟他形影不离,并且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欺负他。
但这倒是让余远山心惊胆战,自家儿子只是帮人说了两句话,实在是犯不着兴师动众。可面对大企业家发出的交友邀请,他无法推辞,只能收下名片以及礼卡。
……
……
与此同时,黎荀坐上车便心事重重,翻了两页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黎明源询问他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不高兴,黎荀沉默,不点头也不摇头。
对于儿子的缄默无言,黎父已经习惯,以前他们俩交流的次数很少,有很长一段时间黎荀都在国外和他母亲生活,他也因为工作繁忙而忽视了黎荀。后来医生建议黎父多和他说说日常琐碎的事情,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所以搬来后的这段时间,黎父几乎每天都亲自来接黎荀放学,除了开学那段时间杂事很多外。问他幼稚园生活怎么样,不过黎荀通常只会说两个字——
“很好”
显然对小黎荀来说,这样毫无波澜的生活就是最好的。
黎明源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浊气,直到黎荀问他打架的人是不是会被开除。
幼稚园其中一条规定就是禁止打架,也是老师们平时一直强调的。
之前在私立学校,大多数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几乎根本不是问题,“开除”这一单词他很早前在自己爸爸公司里听到别人讲过,只知道一般是做错了很严重的事情才会被开除。
正在开车的黎父听他这么问,颇有些吃惊。
从前的黎荀不论幼稚园发生多大的事情,甚至是有关于自己的事他都充耳不闻。
黎父迟疑了一会儿,问:“是那个——”
“污蔑我的。”黎荀接道。
黎父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顿了顿随后语重心长说:“如果他的爸妈没办法教育他成人,想来幼稚园也无法教导这样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