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介丘揣着手说道:“好吃就多吃些,我下次去镇子上再买些骨头回来熬汤。小满,阿爹上回买的饴糖好吃吗?”
被点了名,小孩儿愣了愣,然后捧着碗呆呆抬起头,一张油乎乎的小嘴微微张着。他愣着看了李介丘好一会儿,然后才又慢吞吞地点头。
李介丘笑了,放柔了嗓音哄道:“那下次阿爹再给你买糖糕吃好不好?”
小满又是点头,只是这次显然要干脆果断得多。
小孩高兴得很,认真地伸筷子夹了一大块鸡肉送到叶小尘的碗里,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紧接着,又挑了一块鸡肉,夹着看了李介丘好一会儿,好像是想给他夹鸡肉,但犹豫了好一阵也不敢伸出手,最后抿了抿肉嘟嘟的小嘴巴,干脆利落地把鸡肉喂到了自已的嘴里。
眼睛亮晶晶,就等着新出炉的儿子给自已夹肉吃的李介丘:“……”
李介丘失笑了两声,不动声色把刚刚推出去的土陶碗挪了回来,就着鸡汤吃了一碗糙米饭。实在是鸡汤鲜美,鸡肉香软,李介丘都难得没有嫌弃糙米粗粝刮喉咙。
他很快吃完饭,又把大碗里剩的鸡肉鸡汤给小满和叶小尘分了,然后提着凳子就往外走,嘴里还说:“你们先吃,我待会来收拾。”
叶小尘见他要出去,立刻放下筷子,问道:“你不,吃了?!”他明眼看着,李介丘只啃了两个骨头,能吃到什么肉。
李介丘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不吃了。趁着天还没黑,我得把今天采的药处理完。”
说完,他就提着凳子出去了。出门前还把布帘绑了起来,留了门。他就坐在大门口,回头就能看到屋子里的动静。
这一待就是好一会儿,只等得天色渐暗,西边浮上一层昏黄霞色。
赵安月忽然来了,他是来拿盛鸡汤的碗的。结果到了李家才发现桌子上还摆着吃剩的饭碗汤碗,连筷子都没收拾。
赵安月气得叉腰,冲门口的李介丘喊:“姓李的!你做什么呢!摆这一桌不会还等着小尘哥给你洗吧!”
李介丘:“!!!”
李介丘这才回过神,慌忙放下手里的草药,急急回头看。
他正入神,连赵安月进门都没发现,骤然被人看到一桌烂摊子才觉得难为情。
叶小尘已经盯着桌子上的碗筷好一会儿了,饭碗还好,没什么油水,好洗。但那个汤碗却是已经凝了一层冷油,金灿灿的,足以看出这野鸡的油水有多厚。
叶小尘是个爱干净闲不住的,早就看不下去了,只可惜他现在下不了床,也不敢喊李介丘洗碗,只能一直瞪着那道忙碌的背影看。目光灼灼,都快给李介丘的背上凿个洞出来了,但这人一门心思在他的草药上,半点没有察觉。
好不容易赵安月来了,叶小尘眼睛发亮地看着他,就指着他能差遣李介丘,把屋里的碗洗了。
哪成想,李介丘一句话就把赵安月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了。
李介丘急急忙忙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说道:“抱歉抱歉。我一心在药材上,忘了时间。”
赵安月来了兴趣,“药材?什么药材?”
李介丘指着地上的药草,说:“就是这些。我急着将它们炮制好,过几日再卖给医馆,也能赚些钱。”
赵安月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就这?!就这些野草烂根能换钱?!”
李介丘点头,屁股一动,又坐了回去,拿着草药开始讲。
“这个是半夏,止咳化痰。全都在这儿了,我没开始处理。”
“这个叫连翘,可以清热解毒,偶尔的头疼脑热也能用。只是不要和热性的食物同吃,比如大蒜、羊肉……哦,应该也吃不上羊肉。”
“这个是葛根,今天收获最多的就是它,可以煎服也能外用。我已经处理好大半,像这样切成厚片或是小块都可以。”
……
赵安月一懂半懂,却听得津津有味,已经蹲在地上,睁大了眼睛认真看李介丘处理好的药材。李介丘提起药材那是有说不完的话,一顿滔滔不绝,又把放在桌上生油的碗筷抛到脑后了。
叶小尘:“……”
这两人自已是请不动了,只等着高人来收。
叶小尘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管,低下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床的小满玩了起来。
直到——
赵田氏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叉腰就骂,“赵安月!臭小子,叫你来拿碗,你拿到哪儿去了!”
赵安月一个激灵,立刻站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快要戳到自已脑门的粗糙肥厚的手指。
“娘!娘,别打别打啊!”
赵田氏敲了敲他的脑袋,扭头又看到侧屋里一桌残羹冷炙,沉默了一瞬,又嚷嚷骂开:“好你个李介丘!这碗筷剩着等老娘给你洗呢!”
还真是亲母子!李介丘觉得刚才闯进来,叉腰大骂的赵安月和现在的赵田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李介丘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抱歉抱歉。我一心在药材上,忘了时间。”
赵安月也说:“对对对,刚刚是他在给我讲怎么处理药材!我听入迷了!”
赵田氏顿了顿,定睛看向李介丘处理好规规整整铺在竹筛子上的药材,又回头看向自已那不长心的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