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来,这陆屏怎么听课的?”
“后日的小考他不会还是倒数第一吧?”
“看他那样子,想必是不在乎自己成绩了吧?”
“他怎么能这么蠢,怪不得父皇不喜欢他!”
对陆执赞赏的掌声中同时夹杂着对陆屏的贬低辱笑,陆执坐下后,陆屏也在众人斜睨之下向宋思源行礼,跪坐下来。
“此言差矣。”
陆执转头看向严仞,微微眯起眼睛。
严仞站起来道:“老师,学生有另外的见解。”
宋思源示意他说。
严仞道:“介之推既说‘天未绝晋,必将有主,天实置之’,那便是不割腿肉文公也能活下去,他应当独善其身任其发展才是,但他终究还是割了腿肉。说明在他眼里还是期待君臣上下论功行赏。君有过,臣面刺其过始为善,他不提出赏赐又是陷文公于不义,让文公难堪。”
何新柏鼓掌道:“好!”
陆执冷笑道:“一派胡言,按你这么说,这都成介之推的错了?臣子为君王效力本就是纲常伦理,如果介之推眼睁睁看文王饿死,那便是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将大乱。”
严仞道:“那时世人若是还遵守君君臣臣的周礼,那便不会有春秋各国了,大家都靠尊王攘夷称霸,虚伪至极。”
双方僵持不下,陆放和陆钊都站起来同严仞争论,陆景也站起来插几句嘴,笑眯眯地说点中庸之道的话,让大家不要再吵了,然而无济于事,场面一度激烈。
“有趣。”宋思源盖住书,哈哈大笑,“这是傅家的先生教你们的?”
严仞道:“不是,是学生自己的愚见。”
宋思源点点头,眼中有几分赞赏:“《左氏春秋》原不是真实史书,只是能帮助我们明理知仪而已,其中的史事世人皆可喻于褒贬,能有不同的声音是好事。”
接着,宋思源开始讲新的文章,气氛才稍微和缓。
东面传来三声鼓,散学的时辰到了。
宋思源一走,达生立刻从外头窜了进来,替陆屏收拾好书匣,两个人像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刚跑到一半,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陆屏一看,是严仞。
达生大骇,差点跪了下来:“严世子,你想干什么!不可对我们殿下乱来!”
“什么跟什么……”严仞皱眉,一把抓住陆屏的衣袖拉到了旁边的枫树之下。
陆屏问:“怎么了?”
严仞的面色似有不悦,说话也冷冷的:“他们如此嘲讽你,你连驳都不驳一句,你真是皇子吗?”
陆屏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方才陆蔷等人笑他回答不出来太师的问题。但这关严仞什么事?他道:“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啊。”
“……”严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会回答是一回事,受他人讥笑是另一回事。要不是我替你解围,你到底要让他们笑话多久?”
陆屏不解:“世子,你只是在与三皇兄一争高下,和我没有关系,何来替我解围之说?”
“要不是你,我才懒得和陆执争论这无聊的文章。”严仞道,“我实在想不通,就算你不知道怎么答题,你们都是陛下的儿子,你正经硬气一回,他们还能把你怎么着?”
陆屏听懂了他的意思,心中一顿,只道:“我习惯了,对我没有什么影响的。”
严仞将手按在枫树干上,随即枫树下多了几片落叶。他冷笑道:“难怪他们如今对你为所欲为任意耻笑,全是你自己忍气吞声久了惯的。”
陆屏:“……”
严仞又道:“有时候人真是钝久了,便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沉默片刻。
陆屏蜷起手指,道:“我知道我笨,世子何苦再强调?”
严仞气道:“我什么时候说你笨了?我说的是你钝!”
陆屏道:“笨和钝难道不一样?”
严仞道:“哪里一样?”
陆屏不想再与他说话了,只道:“世子天纵奇才,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和你在这儿玩文字游戏。达生,回院。”说完,他那小身板倏地窜了出去,拉过达生便急匆匆地走了。
正巧傅轶和何新柏出门往这边来,何新柏道:“你俩怎么了?”
傅轶道:“你这脸色也太差了,你们吵架了?”
烈焰般的枫叶又扑簌簌落了几片。严仞低头用鞋子将落叶扫进泥土里,低声道:“无事。反正我以后不多管闲事了,他自己烂泥扶不上墙,跟我没有关系。”
傅轶和何新柏对视一眼。
宗昀已将严仞的东西都收拾好,严仞边走边道:“我也是魔怔了,我跟他不熟,犯不着上赶着替人家抱怨不公,人家又不领情。”
何新柏不解,跟上来道:“你方才和三殿下议论文章,也太厉害了,三殿下散了学脸还是黑的。”
严仞并不在意:“我随便乱编的,细想起来有好多错处,好在太师没有深思指出我的错误。”
后头远远传来一声娇柔的“世子”,何新柏回头一看,陆蔷正在后面小跑追着,似乎是有话要跟严仞说。
“诶,子铿,八公主叫你呢。”
“没听到,饿死了,吃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