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并不催促，给他时间。
“二十三年前，虎头山上有一波山匪，祸害四方。”江伟明艰难的开了口，每一个字仿佛都要用尽全身的力量。
“而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赵毅听到他的这句话，眉头蹙了起来，不过依旧没有打断他。
“我在虎头山两年，就已经是三当家了。有一天，他们抓了几个女人上山。”江伟明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剧烈晃动的视线看向窗外，很远很远。
赵毅屏住了呼吸，知道其中的一个女人就是孙凤。
“当时山里的几个当家就我还是单身，所以大当家就要让我选一个女人做老婆。当时我谁都没有选，只是让大当家把她们先关起来。”
深埋在脑海深处多年的记忆再一次被提起，江伟明依旧按压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把她们全部都放出去的，可是没想到其中一个女孩子的性子非常刚烈，晚上竟然打晕了外面的守卫，带着那几个女人逃跑了。山里地形何其险恶，而且处处都有人把手，她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赵毅虽然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可是听他这样的讲述，就已经可以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大当家被激怒了，当即就要祸害了她们。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江伟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凝滞。
“你选了其中一个女人？”赵毅替他说下去。
江伟明僵硬的点点头，当时他看出了那个女孩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如果他选了别人，还能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她们，可是偏偏那个女孩子是让大当家最愤怒的一个。
但是因为他的身份，大当家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并且当晚就为他们办了婚礼。
女孩子被五花大绑，送到了他的屋里。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周围的人，等到进去之后就想找机会跟她把话说清楚。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大当家竟然为了报复给她下了最猛的药。
后面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之内。
等到第二天她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杀了他！
他自问心里有愧，任由她打骂发泄，可他却绝对不会真的被她杀死。
女孩儿并不是他的对手，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开始自杀，但最后却被他一次次的救了回来。
两人就在这样的拉扯中度过了十几天，一次无意中女孩儿竟然发现了他的秘密。
虽然他并没有承认什么，但可以明确的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似乎变了。
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缓缓发酵着。
当大战来临前夕，他也找到了机会把那个女孩子送下了山。
“你要好好活着，为了自己和家人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会好好活着，你也要活着，我还要找你报仇。”
这是他和她最后的对话，直到现在他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江伟明的声音落下，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是压抑的。
他有些喘不上气来，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
没想到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是会心如刀割一般。
赵毅心中百感交集，虽然也已经想到了，但现在听到当事人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那后来呢？我知道山匪被全都被剿灭了，但只有你在那次之后就消失的没有了踪迹。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卧底吧？为的就是能够剿灭那些匪徒。”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
第321章 病情加剧
江伟明呼吸一滞，终于看向了赵毅，眼底一抹震惊浮现。
这个孩子真比他想象中还要精明的可怕。
“江先生，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也知道我并没有恶意。况且你刚才的描述中，就已经可以说明太多东西了。”赵毅的态度很诚恳。
江伟明再次叹了口气，“对，我是卧底。”
赵毅简直如释重负，事情确实是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那次剿匪所有人都全部落网，不过我当时也受了极为严重的伤。”
“那为什么伤好了之后没有找到孙凤？”赵毅忍不住凌厉了声音。
在这件事情上，这个男人的做法绝对是有错误的。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应该有过无数次的机会。
看这个男人现在的样子，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除了负心之外，他想不出任何的理由了。
“我……”江伟明双手骤然握紧，犹豫许久之后还是没有能够开口。
“江先生，不是我需要一个真相，而是她们需要。”
赵毅说的她们自然就是指孙凤和刘若雨。
一个女人二十年的等待，而另外一个女孩儿二十年父爱的缺失。
江伟明心头一颤，眼眶微微泛着红，“那一年我确实受了很严重的伤，伤到了大脑。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姓甚名谁。我被送回到了家乡，组织上为了我的安全，甚至替我改换了姓名。”
赵毅惊愕了表情，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后来又过去大半年，我的记忆依然没有恢复，但是生活却已经上了正轨。我有了稳定的工作，结了婚并且很快有了孩子。”
此时此刻的江伟明除了愧疚之外，更多的还是无奈。
或许这就是天意弄人。
“可是现在……”赵毅有些窒息，孙凤该怎么接受这样的事实？
“大概在十年前我遭遇了一场车祸，又住进了医院。正是那一次的车祸，却让我无意中恢复了记忆。你知道当时我记起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江伟明已经极力的在控制激动的情绪。
“十几年过去了我知道什么都晚了，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而且我已经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如果再去追究前尘往事，伤害的不只是一个女人。”
赵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他又替孙凤感觉到了一股悲凉。
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话，或许孙凤还可以凭借着，对这个男人多年来的恨意和期盼走到最后。可是现在，却连可以恨的理由都没有了。
江伟明用双手捂住脸颊，整整几分钟才终于重新看向赵毅。
“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要见孙凤一面，终究还是我辜负了她。”
“不过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就算是你们见面也绝对不能操之过急。”赵毅很严肃的提醒着他。
“这些我都明白，还有你说你是她的女婿，那……”江伟明迫不及待的想要追问清楚，可是又胆怯的说不出后面的话。
“是，她生了一个女儿，那个孩子是你的。”
赵毅脸颊的线条绷的紧紧的，给出他想要的回答。
江伟明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再也控制不住眼角的湿润。
愧疚，不安，悔恨，还有一丝痛苦的喜悦。
……
刘若雨失魂落魄的往家的方向走着。
直到这一刻，她依然无法相信竟然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虽然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亲口承认，可是他说的那些话已经可以让她完全认定了。
紧张过后，心中剩下的却只有说不尽的恨意。
那个男人光鲜亮丽，可是却等到现在才回来找她们。
口口声声说着想要弥补，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不想见。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中破裂了。
想象中的场面并不是这样的。
等她都到了屋门口思绪才终于收敛回来，屋里孙凤依旧“熟睡”着。
看着母亲苍白而憔悴的神色，她的心头都仿佛在滴血。
那个男人走的时候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说他们会再见面的。而且还特意叮嘱她，他们见面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她母亲和赵毅。
可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见面，而是男人该对母亲的忏悔。
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她会那么的软弱，根本就没有对他发作，没有质问？
哪怕是为了母亲，她也该强势起来才对的！
“若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身后突然传来周彩霞的询问声。
刘若雨慌乱的抹掉脸上的泪痕，孙凤也被这个声音吵醒了，睁开了眼睛。
周彩霞的注意力立刻就放到了孙凤的身上，大步进了屋。
“大姐，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我没什么胃口，你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孙凤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哪怕是吃糠咽菜都无所谓。
“昨天永超回来买了一只土鸡，要不晚上我给你们熬鸡汤吧？也不知道今天赵毅会不会一起过来，还是要多准备一些饭菜才行。”
周彩霞笑呵呵的询问着母女俩的意见，现在可是没什么比伺候好她们更重要的事情了。
孙凤点点头，突然就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刘若雨只觉得心都揪起来了，赶忙到她旁边为她拍打着后背。
周彩霞也立刻去一旁倒水。
听着她的咳嗽声，两人都是心惊胆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