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到中午,教师办公室里花束水果贺卡之类的礼物越来越多,最后都快摆不下。
午休时间,同办公室的于老师去门卫那取从前的学生同城快递过来的礼物,抱着一束洋桔梗回来,生机勃勃的花束用仿英文报纸的包装纸扎着,清新文雅。
“钟老师,这是你的。”
于老师好不容易在钟念办公桌上找了个空档放下去,沾着水珠的花束清香隐隐。
钟念微微发愣,“我的?快递有说是谁送的吗?”
她当上老师才没两年,当然不可能是毕业很久的学生还惦记着她,跟的班也都是低年级的小朋友,应该想不到同城快递送花这种操作。难道是哪个家长?
于老师回到座位,拧着茶杯回答:“没说。里面好像有贺卡,你看看署名了没。”
“哦哟~”李玲边批作业边笑嘻嘻地插话,“是不是男朋友准备的惊喜呀。”
钟念的手顿了一下。
她垂眼,翻开夹在花束里面薄薄一张的贺卡,金色的闪粉笔写着“教师节快乐!”,落款是龙飞凤舞的花体字,不知道的人看不出写的什么,但如果有秦欢的粉丝在这里,绝对能一眼认出来是谁的签名字体。
李玲还在问:“是谁啊?”
钟念说:“朋友送的。”
心意收到了。但这束花简直是在这一大堆礼物上雪上加霜,哪怕钟念预计到这个情况开了车来,也觉得有点棘手。
还有送的水果,她一个人肯定解决不掉,又不能学秦欢给邻居送温暖。
晚上钟念载着一车礼物回家。学生的贺卡和小礼物她都仔细看过,整理好找了个带锁的盒子收起来。
郑维武送的贺卡大概是林菱和他一起做的,在一堆充满童趣的贺卡里精致得尤其突出,附赠几张叶脉书签,郑维武在贺卡里写这是“妈妈给老师的礼物”。
钟念打电话过去道谢,顺便就郑同学在学校里的表现进行一番探讨交流,挂断后迟疑片刻,还是给秦欢也拨了个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间很长,但在拨号音断掉之前,终究是被接起来了。
秦欢在医院里。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现在应该在剧组拍夜戏——但秦女士生病了。工作再忙总不能连亲妈住院都不去看一眼,秦欢只好顶着导演的死亡视线请第二次假,赶到医院。
钟念的电话打来之前,秦欢正在病床边和秦女士进行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家庭争执。
不算很激烈,秦女士不是会大声吵架的人,她专横得冷静,“我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你要在娱乐圈玩到什么时候?”
“到我年纪大到力不从心的时候啊。”秦欢无所谓地说着,削完苹果自己咬了一口。
秦女士皱眉,“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吃东西,你的礼貌呢?当明星就教会了你这个?再过几年,等你不年轻了,你还能像这样赚钱吗?”
“我又不是因为赚钱才去演戏的。”
“等你失去经济价值,就接触不到那么多好项目,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秦女士毫不留情,“就像你要不是我的女儿,最开始也不会有那么顺利。”
秦欢说:“我火了这么多年,免费的热度给你做产业宣传,也没少让你赚到啊。好了吧,每次见面都要算一回谁亏谁赚的帐,你累不累啊?”
秦女士坐在病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用相似却更冷艳的眉眼和秦欢对视片刻。
“好吧。”她意识到秦欢的念头还是那么顽固,“既然你不愿意管公司的事,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因果关系呢?”
又来了。秦欢真受不了她这一套,简单粗暴地应对,“等什么时候我国同性婚姻法出台吧。”
“在那之前,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合法的婚姻对象认识。”
“我有女朋友。”
“他们不会介意的。如果你说的女朋友是指上次见过的那位……她是老师吧?我看你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分手了。”
“我介意哎!”
秦欢无语地反驳,又稍作停顿,像是不快地质问,“你什么意思啊?”
秦女士“呵”地发笑。
“秦欢,是我把你生下来养到这么大的。我比你想的更了解你。”她慢声说,“你可能不记得了。小时候你养过一条特别喜欢的比格犬,从醒来开始一天要问保姆八次它的起居情况,和它待在一起,超过半米就要喊它回来,必须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对别人摇尾巴你就会冷脸。狗尚且这样,何况对人呢?你喜欢到想和那个女孩子结婚吗,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
秦欢不说话。
她在想秦女士和钟老师碰面的那天。那个时候她真的表现得那么没把人放在心上吗?所以钟老师才会被轻慢地刁难。
她已经想不起来那会儿具体的情景了,但那时没觉得怎么样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反而感到心脏被捏住一样难受。
钟念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秦欢走到外面去接,听她在电话里面为那束花道谢。医院长廊的灯光散发着和消毒水气味相衬的冷意,经过电磁波转化,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她闭上眼,好像就能想象出钟念说话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