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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还差两刻卯时(早晨六点半),侧门打开,曹颙走了出来,后面两个十来岁的清秀小书童,提着装了笔墨纸砚的包裹跟在后面。
    汉子中有一穿着蓝布衣衫的,二十五、六岁,身强体壮,看着像众人的头,见曹颙出来,笑着上前:“小主子,奴才抱您上车!”
    曹颙在记忆中搜索,这汉子叫曹方,家生子,大管家曹福的二儿子,专门负责曹颙上学的。
    曹方见曹颙不言语,以为是默许了,俯身将他抱到车上。车里侧是座位,两边还有小扶手,看来是为曹颙量身定制的。透过细竹编的车帘,曹颙看到车夫坐在左辕,两个小童上了右辕,其他众人都上了马。
    “慢着!”曹颙见车夫要扬鞭,忙掀起帘子,出声喊道。
    曹方拉了拉马缰,低下头询问:“小主子,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曹颙指了指那两个小书童:“让他们两个进来坐!”
    “小主子,这不合规矩!”曹方刚唠叨一句,就见曹颙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中莫名不安起来,脸上转了笑容道:“惜墨,弄墨,你们两个小猴儿,还不赶快谢主子体恤!”
    惜墨与弄墨笑嘻嘻的进了车里,马车这才离开侧门,往后街一里外的族学行去。
    族学所在地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前面是给跟随学子们的长随们歇脚的,中间一进是学堂,最里面是夫子的住处。
    如今,族学的夫子是曹璗,年纪与曹寅相仿,论起来是曹寅的叔辈,曹颙的祖辈。曹璗是少有才名,二十来岁就中了举人,可随后考了二十多年,始终名落孙山,后由家人张罗给捐了个七品县官。因不通时务,不到半年就被革职,弄得曹璗心灰意冷,就绝了出仕的心思,投奔江南的族侄来。
    曹寅见这位小堂叔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学问却是扎实的,就将族学托付给他。
    除了曹家嫡支与侧支的孩子外,还有亲戚家的孩子来附学,因此也有十二三个学生。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六、七岁。曹颙是长房嫡孙,座位在第一排正中,右边是曹颂的座位。
    曹颙到时,课还未开始,曹颂已经到了,见他来了,小脸满是欢喜,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曹颙左边的座位也坐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不像曹颂那般调皮捣蛋,乖巧的坐在那里,口中振振有词。曹颙听是“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又是“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是《论语》开卷的里的内容。刚听曹颂提到,今儿夫子要开论语,看来那小孩子是在预习功课。
    “哼,惯会装模作样!”曹颂见那小童吸引了曹颙的注意力,嘴里嘟囔着。见曹颙疑惑,低声道:“是先头大伯母娘家的亲戚呢,你不在这几日里来附学的。先生偏爱,给安排到前面的座儿。”
    正说着,曹璗迈着方步走了进来,见曹颙到了,指了指他左边的小童,道:“看来是好了,这是你的新同窗,顾纳。”然后又转头对顾纳道:“这是你曹家姑爷爷的嫡子曹颙,你应该称声表叔的。”
    顾纳起身,甩了甩袖子,给施了个礼:“侄儿给表叔请安!”
    见眼前两个大小书呆,曹颙牵了牵嘴角:“客气了,请起!”
    古代的功课很是单调,先是夫子领着大家诵读了三遍《论语》第一卷,然后就指了后座年长的两位学子带着大家诵读。整整两个时辰,没做其他的。曹颙只读的口干舌燥,幸好每半个时辰,就能够歇一刻钟,有两个书童倒了茶水送上来,都是从府里带出来的。
    到了午时二刻,是午休时间,夫子回了内宅,学子们的家里都送来各色点心吃食。学子们根据亲疏远近不同,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坐了。只有前面的三个小的,与大家有所不同。曹颙与曹颂兄弟两个,自成一派,由几个书童侍候着用餐。顾纳家没有下人来送午饭,从书包中拿出个纸包,里面放了一个白面馒头和两片咸菜。一小口馒头,一小口咸菜,倒吃的文雅。
    后面传来嘘声,有人想要嘲讽几句,因顾及到曹颙,不敢多说,只阴阳怪气道:“穷酸,哪里配坐那么好的位儿!”
    曹颂心直口快,见顾纳打开纸包,嚷道:“怎么又是馒头咸菜!”
    顾纳面色如水,波澜不惊,仍是一小口馒头,一小口咸菜,慢慢吃着。等到吃到一半,将剩下的馒头包好,放回书包。
    曹颙在旁看着,见这么点的孩子能够如此沉着,心中暗暗好奇,看样子是出自清贫之家,却不知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够养出这样懂事的孩子。曹颂见不到别人不好,刚才不小心嚷出已经是很不好意思,用餐盒端着一个鸡腿,走到顾纳身边,放到他书桌上。
    顾纳只做未见,拿出《论语》,低声吟诵起来。曹颂见他不理不睬,心头火起,把餐盒往桌子上一扔,鸡腿甩了出来,从顾纳的衣袖上滑到地上,衣服脏了一片。
    “你!”顾纳瞪着曹颂,小脸通红。
    曹颂瞥了顾纳一眼,得意洋洋的回到座位上。
    曹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小孩子啊,真是麻烦。这时,后边坐着的学子们,都看到前面的变故,“哦”、“哦”的起哄。
    顾纳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曹颂面前:“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为何不赔个不是?”
    曹颂瞪了一眼:“我不,我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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