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彻思忖良久,才道:“这样,你再安排人去通知各乡镇的乡长和里正,选出各村最为贫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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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十二月二十一,渠家村的藕粉作坊宣布休假一日,因为今日衙门里的人要过来给大家发放耕牛了!
于是放假后的渠家村非但没冷清,反而变得更热闹起来。有其他村的农户们跑来了,甚至还有一些山间土着也跑来了。
其实这些山间土着倒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他们只是躲避官府,躲避赋税厉害。但平时一些生活必需品,他们也时常跟山下的村民们购置或交换。
更甚至渠家村的藕粉作坊,这次同样也混进一些山间土着在里面做工。
韩彻在知晓此事后,却依旧权当不知。
在韩彻看来,这些山间土着即便没有被衙门登记在册,可他们终究是生活在安南这片土地上。
迟早有天,韩彻会让这些山间土着心甘情愿下山,接受官府管辖。
然后待到韩彻带领衙役们,赶至渠家村发放耕牛时,迎接他们的便是乌泱泱的一大群乡民。
“渠家村的乡民们请往中间靠拢!其他村的乡民们麻烦让让,往四周散去……”
刘县尉扯着嗓子边喊,边带着衙役们将秩序维护好。
这边,韩彻也懂乡民们想要领取耕牛的急切心情,也就没费什么话,让韩老三拿着钱县丞给出的名单,每喊出一家户主,另一边看守耕牛的衙役,就从中牵出一头交于对方。
“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
领取到耕牛的农户兴奋又激动的大喊着,就连牵着耕牛绳索的手,都因情绪太过激烈而忍不住在颤抖。
旁边站着的,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乡民们瞧见这一幕,情绪不由得也受到了感染。一时之间,羡慕之下竟也跟着激动起来。
“这些流民/运气可真好,耕牛也能白领。”
“哎呀,瞧这些耕牛,还全是上好的壮牛!”
毕竟是跟官府做生意,韩彻要这些耕牛又是用作地里劳作的,要求也较严格。如赵四郎等商户,自然不敢给太差的。
然有羡慕者,自然也有艳羡至泛酸者。
“啧……我等竟还不如这些流民日子好过了。”
“哎!可不就是……”
要知道这是一头耕牛啊!对于时下农户来讲,已经是一笔较大的财产了。更别说这些个流民,早些时日分田分地,家家户户还又都分到了一对猪仔。
等到隔日,韩彻带领衙役去到最南面靠海的刘家村,一面与他们补发之前莲藕多获利的部分银钱,一面按照细致筛选,将多出来的这两百余头耕牛,免费发放给目前最困难的一批农户时,就见着有一些乡民在远处直盯着他们,踌躇徘徊良久。
“可是有事?”韩彻瞧见,便派人将他们唤到面前来。
这些乡民被唤来后,眼神不停看向同伴,很是局促不安。
“可是为了耕牛。”韩彻又问。
这些个人当中有个机灵的汉子,倏地朝着韩彻跪拜下去,大声喊道:“大老爷,我家阿爷年迈多病,恳请大老爷也给我家分发耕牛!”
这一喊,剩下的那些人也纷纷有样学样,对着韩彻这样恳求起来。
“大老爷,我家中亦有年迈双亲需奉养……”
刘县尉一见这出,立即喊道:“大人!”
说着,他便要带领衙役过来。
韩彻冲刘县尉摇头,示意他不用管,再问向那些人:“你们皆言家中困难,需要耕牛。既如此,且予我详细说一下。”
“多谢大老爷!我乃……”那几人闻言一喜,当下便诉说起来。
韩彻耐心听完,只道:“嗯,我知晓了,你们先莫急。”
他看向刘县尉:“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特意讲过,官府这次只得耕牛不足三百头,无法做到每户皆有。渠家村得耕牛是因为他们为刚授编户齐民的流民,官府为其安家落户,初始必然要给予一定帮助。所以剩余耕牛发放时,务必要保证,各村最为贫苦人家皆能有牛!”
“我听这几人所言,家中都这般贫困,耕牛自然应发。此事不该出此大疏忽!”
没等刘县尉回答,韩彻又温声对那几人道:“对了,你们姓甚名谁,家在村何处?且带我过去一趟……放心,我一会定将里正唤来,责问他为何疏漏掉你们。”
“……”那几人一愣,随即脸色变了起来。
因着先前韩彻在大抄家展现出来的雷厉手段,各村镇里正和乡长在办理此事时皆不敢有丝毫弄虚作假。
之后,韩彻还又曾派人逐一核查过。
但万事都无绝对,只是眼前这几人,大概率应不是了。
”我,我家,在……”一汉子说着,卡壳了,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恳求大老爷恕罪……”
“是我等错了……”
这几人也终于意识到,韩彻并非那么好糊弄,哪里真敢带他去家中查看。他们也更怕里正被请来,要知道当初做筛选,里正因畏惧韩彻,可是亲自去到村里做的调查。
证实了心中猜测,韩彻只叹了口气,语气越发温和:“其实你们想要耕牛,我也都理解。”
虽说这些人刚刚求耕牛的卖惨举动,未尝不带有一丝知晓韩彻素来对百姓好说话,以弱逼强的胁迫。
但即便如此,韩彻也不可对他们责罚。
一旦责罚,以后万一真有这等事情发生,恐真正有冤屈或需求的百姓心生畏惧,不敢轻易来求。
再者,这几人虽有夸大,弱小也是真的。
要知道古代没有各种先进农业机械,全靠人力去耕种。若再无耕牛助力,便真是农户们抛洒着一把把的血汗在地里谋求生存。
这让韩彻作为一个农科技术人员,如今更是身为安南县的父母官,实在是忍受不了他管辖下的农户们这般辛苦。
好在耕牛缺少的问题,韩彻早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耕牛一事,无法全靠官府替你们出钱购来。”韩彻便说道:“不过我手中有一技艺,倒是可教授与你们。待到你们学会技艺,依旧可如藕粉一样,由官府来替你们统一售卖。到时候你们不仅能凭借自己赚来的银钱,去购置所需耕牛。而且年年都能因这门技术,挣得银钱回来。岂非更好?”
“多谢大老爷传授技艺!”那汉子反应最快,立即便高声说道。
“多谢大老爷,我等定当好生学技艺。”
……
见状,韩彻便点点头:“如此,你们就且先安心等着。”
需知晓真正的助农,是教授农户技术,帮助他们寻求销售渠道,最终让他们凭借自己也能致富,而并非一味的去给予。
至于去年韩彻会那么大手笔资助全县栽种莲藕,是因他见着整个安南县的农户都太过贫苦。然今年借助藕粉,除了山间土着外,安南县几乎所有农户都分得了一笔银钱。
这笔银钱对于乡绅富户来讲不算什么,但已经足够让农户们好过一年半载时日了。
更何况,藕粉带来的价值还没完呢!
这不,眼见临近过年,安南县突然迎来好几波从府城来的商户,到处打探莲藕和藕粉。尤其是藕粉,有商户还言道有多少,他便要多少。
第21章
代购
时间倒回至半月前,府州突然刮起一股说书和食用莲藕的潮流。
最开始增加说书表演的是一家饭馆,并且还同步推出许多莲藕为主的新菜式。
这些新菜式不仅滋味甚佳,口味也众多。如甜口,咸口,油炸,炖煮,乃至甜品点心皆有。
其中还有一道众人从未见过的八宝藕粉,饭馆里才安排起来的说书先生这时便起了大作用。在他的激情说书下,一众食客全都听入了迷。
店家这时还言道,藕粉乃是今年裕州新上贡给皇室的贡品。
即是贡品,里面还用蜂蜜做调味,价钱自是不便宜。
但这世上从来就不缺有钱人,裕州又是府城。一些生活富足的老饕餮被勾起了兴趣,纷纷决定一试。
然后也就那么短短一两日的时间,藕粉在府城便传开了名声。纵使未曾吃过藕粉的,也都听闻过《芙蕖救亲》。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购买藕粉,这些人大多都会先在店里食用,再听一次说书。毕竟时下娱乐项目是真不多,如说书这般文艺的就更少。
在听完书后,他们还会再买几份回家捎带给亲人。故事里都讲了,这藕粉食用还有轻身益年之功效,最适宜体弱多病和老人滋补了。
试问谁家里还能没个年迈长辈了啊!
待到这么又过去三五日后,有人便发现,竟还买不到这八宝藕粉了。
“怎就没有了?一份也匀不出来了吗?”有一老客,此刻便不甘放弃。
实在是他自己不吃便也罢了,但家中祖母最近因食用这藕粉,原本不佳的胃口竟因此好转起来。
请了大夫来瞧,大夫也言这藕粉确有开胃的功效。
有了这出,他今日说什么都得给祖母买一份八宝藕粉回去。
“实在抱歉,店里总共只购得那么多藕粉,如今已然全数售罄,实在是一份也拿不出来了。”店家已经记不清了,今日是第几次这般对老客户抱歉赔不是了。
“瞧见生意这么好,你们当初便该多置备些啊!再不济,也该早点去补给回来!”因挂念祖母身体,老客不由得火大道。
“抱歉抱歉,您说的对,这都是我们考虑不全……”店家被责怪,只得继续小心赔不是。
但说实话,店家也是有苦难言。
无他,全因这藕粉如今只安南县独有,而韩彻当时又必须商户们拿耕牛才肯做交易。
所以即便韩彻带领全安南县的百姓都种植了莲藕,可当时众商户还需得留出大半耕牛去交易沉水香。故每家商队最后交换到的藕粉数目其实都不算太多,这些商户们还又来自天南海北众不同的地方。
如府州这里,就只有这一家在售卖藕粉。
独家生意是真好做,但前提是,货源也得跟上啊!
然后越是买不到,大家对藕粉便越是追捧夸赞,《芙蕖救亲》的故事也更广为人知。
这日,有三位书生相聚饭馆。闲聊间,提到此事,其中一着白衣的书生便惋惜道:“哎,可惜我当时在学院念书,未能去品尝一番。”
“这有何难。”同桌另一着青衣的书生则不以为然道。
白衣书生眼前一亮:“莫非,你有办法?”
剩下那位着蓝衣的书生却不信,还言道:“我可听说,常子昂前些时日使仆从前去购买,也未曾购得呢!”
这位常子昂也是他们书院里的同窗,家中很是富裕,且与杨长史还有些许亲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