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在祈彦否认自己是他的儿子后,祈道远先是迷茫了一会儿,随后又说不可能, 他否认自己又怀疑自己, 记忆产生了错乱,就连认知都是不清晰的。
祈彦却很有耐心地和他解释:“你自己都说了祈晟是我哥, 我又怎么可能是你儿子?”
祈道远打量着他, 像是反应了过来,说:“你想骗我。”
“我没骗你。”祈彦缓慢地说, “不如, 我们聊聊?”
祈道远此刻忘记了杀心, 像是被祈彦的话引导过去,神情松散了下来,看着祁彦这张脸,脑海中像是又两种记忆叠加在一起,急促的,慌张的,充满着血腥味的画面和此刻淡定的,温和的,弥漫着淡香味道的画面重合。
祁道远流露出恍惚的神情,他已经分不清哪些记忆是真实的,哪些记忆是虚假的。
祈彦抿了一下唇角,神色轻松地说:“聊聊你的儿子怎么样?”
“我的儿子?”祈道远近乎自言自语地说,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往后一坐,开始慌张起来,“我的儿子他失踪了,他突然就不见了。”他仔细看着祁彦的脸,忽然凑过去,“儿子,爸爸是不是伤害你了?爸爸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
祁道远确诊为精神病后,偶尔会出现短暂失忆的情况。祁彦记得祁道远第一次对他施暴后的第二天,他却问自己脖子上的伤疤是哪里来的。
祁彦想,在杀死自己后的祁道远显然自动选择了忘记了这段记忆,他不记得自己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错把祁彦当作自己的儿子,在祁晟的引导下,决定绑架自己。然而,精神紊乱的祁道远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祁晟更没想到,身在这副躯壳里的人还真是祁道远的儿子,对祁道远的情况了如指掌。
现在的祁道远收敛了激烈暴躁的一面,陷入了对已经死去儿子的愧疚里,也许在潜意识里,他的两种人格在这副躯体里挣扎,一个是凶残无人性的人格,一个是正常的心里还对着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有着一点未泯的愧疚。
祁彦想,这也许是一个让他脱身的好时机。
他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看着坐在自己面前陷入记忆混乱的祁道远,忽然喊了一声:“爸。”
祁道远从恍惚中抬头,他手里的刀落在地上,跪在地上往前蹭了几步,伸手试图去摸他的脸:“小彦,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看着他忽明忽暗的眼神,祁彦确定了祁道远此刻处于十分脆弱的状态,所有的残暴和凶残都收敛在这副皮囊里,他要抓住机会,借此脱身。
“是我,”祁彦的喉结滚动,艰难地说,“我没有死。”
祁道远用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像是松了一口气。
“爸,我们先离开这好不好?”祁彦说。
纵然是处于混乱的祁道远依然没忘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他说:“祁晟想让我杀你,你不能再回祁家了,爸爸带你离开这里,只要拿到钱,爸爸就立刻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祁彦思考了一下,循循善诱道:“祁晟只是想利用你。他不会真的给你钱的,你想要钱,我给你,我现在是祁家二少爷,还掌管了公司,祁明仁甚至还把股份都要给我,想要多少钱都可以。你先把我放开,我们先离开这里。”
祁道远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不会的,他答应我,只要你不回去,他就给我钱。”说着,他准备去掏电话,他想给祈晟打电话,询问对方什么时候给自己打钱。
然而,电话还没打通,仓库的门忽然被人推开,穿着制服的警察成群结队地闯进来,手持着枪,对准了他们。
“放了人质。”为首的警察说。
警察的到来激怒了祁道远的神经,他从敏感的壳子里出来,神色转换,立刻换成那副恶狠狠地模样,转头看着祁彦:“你竟然报警?”说着,他捡起地上的刀,冲着祁彦扑了过去,祁彦起身用力往他胸口一撞,两人在惯性下同时倒地。
警察们伺机而动,立刻冲上来,将祁道远按在地上,反手扣住他。
“放开我,”祁道远脸贴着地,使劲挣扎,“放开我,祁彦,你竟然报警,你竟然坑害自己的老子,你这个不孝子。你真该死,真该死!”
祈彦心道,上一世,他孝顺了一生,换来的却是死在自己亲生父亲手里,午夜梦回时,那条让自己窒息而亡的尼龙绳就像牵着他命运的终点,无论他如何用力挣扎,都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这一世,正如他所说,他已经不是祁道远的儿子里,这副身躯,这个身份,都给了他脱离那场噩梦的机会。
警察帮助祁彦解开捆着双手的绳子,关心道:“没事吧?”
“没事。”祁彦握了握自己的手腕,问道,“我能和他说一句话吗?”
“这恐怕不太方便,嫌疑人现在要带回警局做调查。”警察说。
“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祁彦说。
警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那好吧。”
被手铐铐上的祁道远被两个警察分别抓着两边肩膀,压制着,防止他挣脱,祁道远依然想要冲上来,双目通红,像一只凶残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