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烬像没事人似的,勾住江悬肩膀,乐呵呵道:“谭翀呢,出去再点几串爆竹,新年第一天,要热热闹闹的。”
“将军。”
众人各自忙碌时,裴一鸣从外面进来,到谢烬身边,悄悄将一张红笺递给谢烬。
谢烬问:“这是什么。”
“今早城中流传的,有人在几处高楼楼顶将此物投撒至城中重要街道,人我们已经抓起来了,不过……”
“说。”
“不过在押送路上,全都服毒自尽了。”
开年一大清早,听到这种消息着实是晦气,谢烬皱了下眉,将红笺翻开,脸色愈发难看。
裴一鸣低声道:“新安那位,坐不住了。”
红笺上是以萧承邺口吻给江悬写的一封信,称自己思念江悬至深,只要江悬愿意回心转意,他愿将江山拱手相让。
早在数日前,萧承邺就曾传信给萧长勖,说要拿传国玉玺换江悬,那时萧长勖没有表态。而这次,萧承邺不再是以谈判的姿态,反倒像一个苦等恋人回头的痴心人,言语之间缠绵悱恻、诉尽衷肠,全然不顾帝王威仪。
谢烬看完,将红笺揉作一团:“惺惺作态。回禀王爷了么?”
裴一鸣道:“是,王爷已派军进城清扫。不过今日家家户户出门拜年,已有不少红笺散落至百姓手中,要全部追回也非易事……”
“让玄羽军今日轮值的人也去,尽快,追回多少算多少。”
“是。”
二人谈话时,江悬原本在看谭翀挂桃符,一回头见裴一鸣和谢烬神情严肃地商议着什么,他走过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说完,目光落在谢烬手中的红色纸团:“那是什么?”
谢烬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没什么。”
江悬眉心微蹙,想了想,对谢烬摊开手:“给我看看。”
裴一鸣悄悄退至一旁,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谢烬没办法,僵持片刻,只好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江悬:“大过年的,别为此动气,不值当。”
江悬“嗯”了声,接过被谢烬揉皱的纸团,展开扫了一眼,看清上面内容,面露不屑:“我当是什么。”
他把红笺还给谢烬,冷冷一笑:“萧承邺一贯爱用这些伎俩,你该习惯了才是。”说完又看向裴一鸣:“该怎么办怎么办吧,不过今天大年初一,记得让底下人行事时和善一些,尽量不要惊扰百姓。”
裴一鸣不自觉正色:“是!”
江悬又换了温和语气:“吃过早饭了吗?”
裴一鸣愣了一下:“没,还没有。”
“正好煮了饺子,吃过再走吧,不急这一刻。”
“哦……好。”
玉婵将煮好的饺子端上桌,众人围坐一桌,谢烬和江悬坐在一起,裴一鸣在谢烬另一边。
隔着谢烬,裴一鸣用余光悄悄看向江悬。不知何时开始,裴一鸣对江悬没有了一开始的质疑和排斥,反而不知不觉将江悬看做与谢烬一样的统帅,甚至比起谢烬,江悬身上时不时显露出的不怒自威更让裴一鸣不敢大意,听军中老人说,如今的江悬很像过去的江凛,或者说,他们江家人生来便会带兵打仗,假以时日,江悬或许能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将领也未可知。
裴一鸣收回目光,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如此将才,却要被流言蜚语所绊,连他日日见到江悬,都要用这么久的时间洗刷偏见,外面那些人从未与江悬亲身相处,要到何时才能看清真相……
江悬举起茶盏:“辞旧迎新,在下以茶代酒,恭祝各位新年安康。”
众人纷纷举杯,向彼此祝贺新年。热腾腾的饺子上桌,江悬神态自若,仿佛刚才那张纸完全没能影响他过年的心情。
饭毕,裴一鸣与江悬和谢烬告辞,到城中去执行公务,谢烬也准备出门,去钟府拜年。江悬一个人回到房里,想了想,对玉婵说:“你随我去趟秦王府,给秦王殿下拜个年。”
玉婵好奇:“我?公子不等将军回来一起么?”
“我们先去,他晚些直接从钟府过去。”
“唔,好。”
“把我那日买的礼物带上。”
“是。”
玉婵去拿礼物,江悬坐在案前,案上放着那张几经揉皱又展开的红笺。——江悬本已将它还给谢烬,不知谢烬什么时候落下,又回到了江悬手中。
萧承邺大约也知道京城与新安必有一战,此举看似是扰乱军心,实则是在逼迫江悬。舍己为公也好,拼死一战也好,他要江悬来见他。
江悬目光微落,闭了闭眼:“疯子……”
一刻钟后,江悬与玉婵带着礼物来到秦王府中。
萧长勖在前厅接见客人,侍女领江悬到偏厅休息,江悬问:“林先生呢,在府中么?”
侍女答:“今早好像还没有见过林先生,不过他应当是在府中的。”
“可否请问他住在哪儿?”
“府中有一处小院,是林先生居所。”
江悬点点头,又问:“可以带我去么?”
侍女稍作犹豫,道:“好。您随我来。”
“多谢。”江悬站起身,对玉婵道:“你留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玉婵应了:“是。”
秦王府比将军府大许多,府中人也多,恰逢新年,人来人往,每个路过的人都对江悬行礼拜年。江悬跟着侍女一直往宅邸深处走,不知走了多久,周遭越来越安静清幽,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一小片竹林,竹林掩映中,有一处精巧雅致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