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昌立刻会意,轻手轻脚的将外间侍奉的一干宫女内侍都打发出去,只留了些可靠的心腹。
足足过了半刻钟,孙太后这股子气才算是渐渐消了。
李永昌赶忙招呼着人,将满地的瓷器碎片都收拾了。
然后又给孙太后奉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静气凝神的茶水。
这才回到旁边,继续伺候着。
发火其实也是个体力活,尤其是今儿孙太后从大早上折腾到现在,被人气得不行,又是一顿乱砸。
此刻额头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抿了两口茶,孙太后开口叫道。
“金英,你刚刚为什么拦着哀家?”
想起吴氏刚刚那副嘴脸,孙太后的心里就一阵阵的怒火冲天。
方才她是真想开口,将那吴氏狠狠责罚一通,顺便免去了她儿子的监国之权。
她吴氏不是不想要吗?
自己还不想给呢!
要不是前朝的那些老大人们坚持,孙太后是真的不愿意让朱祁钰总摄大政。
她虽是民间出身,但也是读过书的。
知道这个时候,有些人代着代着,便会代进自己的口袋里!
可话归这么说。
孙太后在宫中沉浮这么多年,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会用人,能听话。
她自己心里头清楚,她久居深宫,对朝局政事不够熟悉。
尤其是在这个当口,贸然决断说不准就会酿成大祸。
所以哪怕是在本仁殿中,那些朝臣对她一再顶撞,她也忍了。
这个时候,朝政还需要依靠他们。
但是要说她最信任的人,其实还是金英。
朝臣毕竟是外臣。
他们考虑的东西,很多时候和孙太后是不一样的。
但是金英是内臣,天子家奴,心思肯定跟她是一头的。
而且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朝廷的大多数政务,都要经他之手。
因此,他对朝局政事的熟悉和敏锐,绝非自己能比的。
这个位置,孙太后摆得很正。
所以哪怕刚刚怒火滔天,她恨不得当场掐死吴氏那个贱人。
但是金英阻止她,孙太后还是忍了。
但是忍了之后,她需要一个解释!
金英想了想,决定还是用比较直接的方式来跟孙太后解释。
“娘娘息怒,万勿中了别人的奸计。”
听到奸计这个词,孙太后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脑子也瞬间冷静下来。
要知道,她虽然对前朝不熟,但是却在后宫沉浮多年。
先皇在时,光有名有姓的妃子就十几位,低位嫔御更是多了去了。
她执掌六宫这么些年,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阴险伎俩。
所以提起这个词,她下意识就绷紧了弦,皱着眉头,孙太后开口。
“说清楚!”
不过口气,却是平和了许多。
金英这才松了口气,道:“启禀娘娘,臣在宫中多年,侍奉过不少主子,说句大话,先皇也是臣看着长大的,对于宫中贵人们的心性,敢说还是了解几分的。”
“贤妃娘娘因着身份的缘故,在宫中行事一向低调,便是与人产生了冲突,也多是忍让,娘娘以为,她今日何以一反常态,言辞如此隐含敌意?”
孙太后不懂朝政,但是涉及到后宫争斗的领域,就是她擅长的了。
抛开心中的情绪,略一思量,孙太后就得出了结论。
“她就是想让哀家责罚她。”
“说不准,还想借此机会,让哀家罢去郕王的监国身份。”
事实上,如果没有金英突然出言阻止。
孙太后险些便就这么做了。
此刻她冷静下来,也发现有些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贤妃这个人,她早就知道不简单。
但是她的出身太过卑微,根本拿不上台面。
若非有皇子傍身,便是连封号也拿不着的命。
因着这一点,她不可能对后位有什么肖想,便是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是谨小慎微,处处忍让。
但是孙氏自己执掌六宫,自然清楚。
这只是表象,许多时候,吴氏看似性子绵软,处处忍耐。
但凡在宫中,敢寻她麻烦的人,大多最后都自己吃了暗亏。
这份手段,也是孙氏一直没有对她放松警惕的原因。
不过她做事也极有分寸,不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惹事。
故而这么些年来,她们还算是和平共处。
但是今天,吴氏的反应,的确不似她平常的作态!
必然是有所图谋。
但是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第15章 金英谏言
孙太后一开始也觉得,是郕王得了总政大权,吴氏有些得意忘形。
可细细想来,这个女人的性子,断不会如此稳不住。
那么她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她就是想要激怒自己!
而激怒了自己,最明显的后果,就是刚刚的两条。
吴氏说到底,不过是先皇遗妃而已,别人处置不得,孙太后却能处置。
纵然不能真的将她怎样,但是责罚一番,总还是可以的。
而且既然她开了口,孙太后也能顺理成章的罢去郕王的监国之权。
这一点,其实很容易推理出来。
“可是,为何呢?”
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孙太后也就冷静下来,沉吟道。
“总不会是真的,她怕郕王累病了,心疼儿子吧?”
对于这种说法,孙太后嗤之以鼻。
她压根就不信。
吴贤妃母子会对权位毫无心思,只不过因为可能性微乎其微,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去做尝试而已。
如今这种局面,纵然不能真的得到什么。
但是总掌国政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若是能够平安读过这场危难,郕王自己也是好处颇多。
所以,她为什么要往外推呢?
“因为根本不可能推掉的。”
金英见孙太后明白过来,继续解释道。
也不怪孙太后想不明白,这件事情本身,就涉及到前朝后宫,复杂之极。
若非金英这样的特殊身份,既是内臣,又能接触朝政,怕是也不会在短短片刻间便明白过来的。
孙太后皱眉:“不可能推掉,又是什么意思?”
金英肃然道:“太后容禀,册立皇太子,下诏命郕王监国总政,这是您和六部的诸位老大人一同议定的,别说是吴贤妃,就算是您,现在若要反悔,恐怕朝臣那头,也是定然不肯认的。”
“何况如今朝局动荡,必然是有人要出来做主的,按理来说,本该是太子做主最理所应当,但是哥儿们年纪都太小,掌不得事,而您身在后宫,有祖宗家法管束,所以此人只能是郕王,朝臣们也只会认郕王。”
“今儿这桩事情,往大了说,也就是贤妃娘娘忧子心切,一时不慎出言不逊冒犯了您,往小了说,就是后宫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但是您若是计较起来,免了郕王爷的差事,定会被有心人拿出去做章,说是此等危难时刻,还在争权夺利。”
“关键是,这事情做到最后,也不过是让郕王爷延缓几日主持朝政,您平白落得个心胸狭隘的名声。”
孙太后想了想,果然是这个道理。
别的不说,今儿在本仁殿里头,那些老大人们都苦口婆心说了好几遍了,郕王才是最适合监国总政的。
想来外朝的那些其他大臣,也都是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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