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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通此时倒是显得听聪明,当即旦夕着地:“通愿做那,为天子与殿下从风险中之人!”
    显然,此时的韩通,身处微末,是属于那种比较上道的人。刘承祐也未再做什么勉励之语,直接说道:“你既有骑将的资历,再委卒伍之事,便是屈才了。龙栖军中尚无独立骑军,我欲集中诸营骑卒,成立一骑兵都,你就当个骑兵都校吧,位同营指挥。”
    刘承祐话落,韩通两眼顿时便瞪大了,眼珠子似乎要夺目而出,喜形于色,一下子拜倒:“卑职多谢殿下!”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见其兴奋,刘承祐又变了脸,语气冷然地提醒一句:“我常以能者上,庸者下。军中多悍士,骑卒更是不驯,你若领兵无方,治军无法,不能服众……”
    听刘承祐这么说,韩通表情严肃起来,郑重地接过话:“倘若此,卑职自请离职,听凭殿下发落,绝无怨言。”
    “我,拭目以待!”面对其表态,刘承祐声音轻轻的,朝马全义使了个眼色,领韩通下去。
    龙栖军中,还是有不少马匹的,但多驽马、驮马,能做战马使用的,还是少数。集中起来,韩通这个骑兵都校,领兵不过三百。
    然而,即便如此,刘承祐可以想见,他的这道命令,军中绝对有异声。骑兵的地位,绝对是在步卒之上的,凭什么让韩通一个新来之人,成为骑将。
    对这点,刘承祐心里很明白,但他仍旧打算这么做。就如当初提拔马全义一般,军中多有不和谐的腔调。不用韩通,刘承祐或许能在军中找到一名资历足够,不惹人非议的骑将。
    但是,相较于那些“无名”之辈,刘承祐更愿意重用这些“闯出过”名声的人。倒不是一味地迷信那些“那些历史”名将,只是如此之下,投资的风险小些,回报高些。
    “殿下,如此骤然提拔,军中将校,恐有怨言!”张彦威这个老兵油子,在这方面,反应倒是不慢,不由低着声音提醒道。
    刘承祐直接抬手止住他,顿了顿,沉声说:“姑且看之!”
    安排好韩通之后,刘承祐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向训身上,从先后顺序就可看出,比起韩通,他更看重此人。
    向训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适才刘承祐与韩通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默默然地,没有贸然插嘴。
    此时,刘承祐表情漠然,审视着向训,似乎要给他点压力,帐中一时间变得极其安静。但向训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历经世事,却也不会为刘承祐这点小伎俩吓住。
    过了一会儿,刘承祐淡淡地开口了:“听闻,你自入营后,常有高论。我心中好奇,却是想听听……”
    悄然打量着冷漠少年,向训呆了一会儿,方才挪动了一下步子,问:“适才殿下提到,天子有挥师南下之意,在下敢问,何日动兵?”
    刘承祐却不接他这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向训。
    见状,向训眉毛抬了抬,轻咳一声,拱手说:“在下自河内北来,对中原的情况也算了解,契丹施政苛暴,境内生民大被其苦,已尽丧民心,各地方镇,亦饱受欺压,胡寇必不能久守中原。如今的中原,群情鼎沸,就如一堆干柴燥枝,沾着点火星,便蓬勃燃烧。天子建号于晋阳,宣诏天下,此时若率河东虎师,进取河洛,则中原百姓必箪食壶浆以相迎。如此,契丹可逐,社稷可立,天下可定!”
    向训这套说辞,显然很熟练,言罢即止,望着刘承祐,等待着他的反应。
    “你腹中策略谏言,有机会当面陈陛下才是!”刘承祐表现得,则有些平淡,语气中似乎夹着些许失望。
    向训则淡淡一笑,头埋下,平静地说:“听闻天子,已领兵东向,欲出太行,营救晋帝。只怕,陛下是无心听在下这点粗陋之见!”
    闻言,刘承祐脸上闪过一丝变化,他听出了点异样,略作沉吟,问:“你出此言,似乎别有所指?”
    向训仍旧很平静地答道:“天子东去,不出意外,恐怕会无功而返……”
    从其言,刘承祐便知,这向训,绝对是个明白人。
    起身,在帐中慢悠悠地踱了几步,又打量了向训几眼,抬指说道:“可以实话告诉你,挥兵南下,直趋中原的建议,此前并不是没有人向进谏过!但陛下不纳,你可知为何?”
    这句话,似乎将向训问住了一般,皱眉迟疑几许,方才说道:“也许,陛下令有考量吧。”
    听其回答,刘承祐很想以一笑表达自己的态度,可惜,真的笑不出来。
    目光投向东面,自闭地站了一会儿,不说话了。
    刘承祐的作风,一时间内是难以让人适应的。向训不禁抬首注看着刘承祐,只可惜,从其古井不波的侧脸上,并不能看出什么东西。瞟向一旁的张彦威,只见他仿佛很习以为常地站在那儿,向训心中生出些古怪,也只能陪着自闭。
    良久,刘承祐回过神了,低沉着嗓子,语速极快地对向训说道:“我身边缺少一名侍从,可愿屈尊?”
    第31章 令下
    事实上,几乎没有做什么犹豫,向训直接便答应了。一个侍从,甚至没有具体的官职,但向训没有表现出一点失望。作为一个聪明人,向训自然懂得将目光放得长远,新朝皇次子的侍从,岂是寻常?
    他此次北投太原,原本有意觐见刘知远,面陈他胸中丘壑,但刘知远登基称帝,百事繁忙,无人引荐,又岂是他这个布衣有机会见到的。
    在晋阳观察了两日,恰逢刘知远下诏召天下豪壮之士,诸军扩兵,向训也就顺势投军了。至于投龙栖军,也是他经过一番考量后做出的选择。不管怎么样,刘承祐数月的动作,对龙栖军大刀阔斧的整饬改革,提拔任用,还是在晋阳闯出了一定的名声。
    而向训,对这个传闻中的“俊阎罗”,还是抱有一定好奇的。直到今日得见,除了年纪太轻之外,倒确有一番气度,沉默严肃,颇具威严,看起来是个做大事的料,从其态度,哪怕暂做栖身之所却也无妨。
    相较于向训,刘承祐则没有太多的心思,对这几日身边“井喷”而出的人才,他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态度,坐观其人其事。才能如何,留待考察,刘承祐只需给他们提供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即可。
    ……
    在张彦威的陪同下,刘承祐摆着一张冷脸,在各营巡视了一圈,着重看了看新兵,在他们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让其感受了一番龙栖军主的威严。
    至晡时,太阳西垂,摇摇欲坠,刘承祐擂鼓聚将,进行军议。各军营指挥以上的军官都到了,大大小小十余人,几乎将不大的军帐占满了。
    帅案后边,刘承祐挺身直背,静静地看着帐中的将校,除了原本的老人,多了两张新面孔,郭荣与慕容延钊。
    不少人都将目光朝二人身上瞟,郭荣也就算了,来历大家也都听说了,郭都孔目官的养子,被殿下委为中军巡检,参与军议也就算了。这慕容延钊何许人也,投军之前不过一乡野匹夫,到此刻亦无官无职在身,凭什么在此与他们同列。
    慕容延钊是个三十多岁的帅大叔,人杵在那儿,尤其挺拔。站在后边,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显得很是淡定,云淡风轻,眼睛眨闭的节奏都未受任何影响。
    慕容延钊是刘承祐派人召来的,与之交谈过,并未让他失望,果然腹有韬略。
    刘承祐开场沉默不说话,帐中的气氛被他搞得稍显僵硬,过了一会儿,还是军职最高的张彦威,出列问道:“殿下聚将升帐,不知有何要事?”
    闻言,刘承祐先是大开的帘门外望了眼,表情肃穆不减,垂首沉声道:“天色不早了,我直言二事!”
    “请殿下吩咐!”见状,张彦威立刻带头,做出一副恭听命令的姿态。
    “其一,暂止募兵,所募新卒,除补充各营缺额之外,余者数百人,新成立为龙栖第四军。至于军指挥使,慕容延钊!”
    话音落,底下的将校一片哗然,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到慕容延钊身上。这下子,瞬间都明白了,为什们慕容延钊得以列于军议。
    “殿下,这慕容延钊初入军营,有何功能,得以独领一军,与我等同列?”第二军的孙指挥没能忍住,拱手道,语气有些冲。
    刘承祐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慕容延钊,称呼亲切地让人意外:“慕容兄,你自应召而来,我此前未有安排。此次,我委你典一军之事,可愿,可敢受命?”
    慕容延钊俊朗的脸上,此时也有些讶异,目光只四下扫了扫,随后淡定地拱手:“在下……末将领命!”
    刘承祐这才扭头,看向那孙某,目光平淡而冷冽:“对孤,的安排,孙指挥使似乎有所不满?”
    听刘承祐这么说,孙指挥直接硬着脖子:“殿下,末将是个粗人,有些话憋不住。末将对殿下自然不敢不满,只是不服!我等追随陛下,多年厮杀舔血,方有如今的地位,这慕容延钊无名之辈,凭什么?”
    听这孙指挥发泄了一番,刘承祐下意识地眯起双眼,盯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思索。倒也未发怒,只是平静说道:“如此说来,还是不满了?”
    “孙立,你给本将闭嘴,你敢质疑殿下的命令?不知军令如山?”张彦威突然一声暴喝,恶狠狠地瞪着孙指挥使,却悄然给他使着眼色。
    “我……”孙指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一二,但迎着刘承祐清冷的目光,生生地抑制住不满,不干不燥地说:“不敢!”
    从这孙指挥身上收回目光,刘承祐语气仍旧没有多少起伏,继续吩咐着:“其二,散帐之后,你们各归己营,率领部下军士收拾准备,明日一早,用过早食,拔营南下!”
    相比于对慕容延钊的任命那点小插曲,刘承祐这第二道命令信息量可就有些大了,帐中将校俱是精神一振。马全义望着刘承祐,替众人问道:“殿下欲进军何处?”
    “我已请得陛下诏令,龙栖军先行南下,以讨契丹!”
    “就我们龙栖军?”听完刘承祐的解释,有人弱弱地说了句,显得有些心虚。
    刘承祐则淡淡道:“练了这么久的兵,也该上战场了,你们平日里不是自诩强军吗?此次,就拿契丹人试试刀了!诸位,当不会怕了吧!”
    这话一出,不管是否心里发虚,众军校都齐齐地表了一番态。契丹贼子,不足惧。
    “都下去准备吧!”挥了挥手,示意众将校退下。
    “慕容将军,第四军未成,便逢战情,只能边行军,边整训了……”临了,刘承祐唤住慕容延钊,幽幽地提醒了一句。
    慕容延钊脚步稍顿,回身郑重地朝刘承祐行了个礼:“末将明白!”
    慕容延钊心里确实明白,这新成立的第四军交给他,算是刘承祐给他的考验了。
    众将校散去,帐中只余三四人,张彦威、郭荣,以及侍从向训。刘承祐手指轻敲着帅案,默然沉思着。
    “殿下,末将知您提拔良才之心,但是是否太过心急了。那韩通也就算了,这慕容延钊初来乍到,直接以一军之事任之,实难令人心服啊……”脸上浮现出少许的犹豫,张彦威没能忍住再度提醒刘承祐。
    刘承祐也在琢磨着此事,抬眼瞥了他一眼,思忖片刻,轻声道:“再急,能急过我初掌本军之时吗?”
    “这……”张彦威哑口。
    抬了抬手,刘承祐淡淡地说:“还是那句话,姑且观之!”
    事实上,对孙指挥这些人的不满情绪,刘承祐也是能够理解的。换位思考,以己度人,他也会不服,凭什么!
    但是,刘承祐并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决定,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刘承祐就是要提拔一些“幸进”之人。
    同时,理解归理解,但是似孙指挥那般,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仗着军中老人,资历高,胆敢当面质疑他的决定,这却是刘承祐不能容忍的。
    此类人,已然上了刘承祐心里的黑名单。
    似这样的中级军官,没有将帅之才,统兵之能,徒以粗勇存身卖命,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并不值得刘承祐重视。
    第32章 潞州震动
    微微吸了口气,刘承祐抬眼看向垂手立于边上,表情严肃的郭荣。
    穿上军甲的柴荣,英武之气难掩。有的人,没有出众的外貌,没有强悍的身躯,乍一看平平无奇,但共事下来,定然能发现其不凡之处。
    “都坐!”见张彦威与郭荣还站着,刘承祐伸手示意了下。
    略作沉吟,平和的目光落在郭荣身上,刘承祐问:“郭巡检,既入龙栖军,感觉如何?”
    闻问,郭荣拱手应道:“名不虚传,就末将所观,龙栖军真河东强军,天下雄师!”
    刘承祐直接摇了摇头:“天下雄师,只怕还差得远!”
    郭荣不禁意外地看刘承祐一眼,他谨慎地恭维了一番,但刘承祐显然并不是很在意。
    双手合十,思吟几许,刘承祐开口:“就你所观,军中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整顿,提高战力?”
    额头蹙了蹙,瞟向刘承祐那张平静的脸,郭荣稍加犹豫后,说:“末将初入军营,一切还未熟悉,不管妄言。”
    “此乃审慎之言。”刘承祐脸色很是平和:“那……还需郭巡检就在军中多多行走!”
    “是!”
    与郭荣侃了几句,刘承祐注意力落到站在边上的向训身上,眼神中仿佛带着点东西,就是透着丝丝犹豫,不言语。
    “殿下有何吩咐?”向训却是很机智地主动发问。
    “唔……我给你一个任务,带几名精干士卒,先行南下潞州,探其局势!”刘承祐吩咐道。
    向训闻令,精神微震,望着刘承祐:“殿下打算进取潞州?”
    “潞州但河东南下之要隘,以你们的眼光与见识,会猜不到吗?”刘承祐目光朝郭荣身上斜了,随即脸色平和地看着向训:“你要做的,便是潜伏入潞州,尤其是上党城,探清其城池防御、兵力布置,一切情况。此事风险不小,深入敌穴,可谓危机四伏……”
    “属下愿往!”向训坚决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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