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人之间也不总是如此平和。
有一次他们顺着一条小溪走,透过林边的荆棘看去,稀疏的榛树丛后有一匹栗色高头大马,婆婆娑娑地踏过堆积着绿色榛树叶的那片朦胧。他们顺着马的脚步走去,发现草丛中开着几株粉红色石竹花,在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这里怎么会有石竹花?”她颇为惊喜地说道。石竹花不耐热,附近绝大多数的这类花都干枯了。
“你喜欢?”他不以为意地说,“把它带回去欣赏不就好了。”
“我以为这样不好。它们很不容易在这里长出来,在这里生长下去会更好看。”蒂娜说道。
汤姆缓缓扬起眉毛,“真的不想要?不过是花而已。”
“它们大概不想被人拈惹,只想安静地存活在这里。”蒂娜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种想法太刻板和武断,”汤姆说,“它们养在水里不会比长在根上更容易死去。而且,它们在花钵里会显得亲切可爱——欢快宜人。你把一样东西叫作尸体,不过因为它像尸体而已。”
“那它究竟是不是?”她争辩道。
“我看它不是。”汤姆轻笑道,“一朵发挥了应有价值的花不算花的尸体。”
蒂娜没搭理他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忍不住,继续反驳道,“就算这样——你凭什么摘它们呢?”
“因为喜欢它们,要它们——多的是。”
“这理由够充分吗?”
“怎么不充分?我肯定,把它们放在你的房间里会满屋芳香。”
“那我就能眼看着它们死了。”
“那时——就算真的死了,也不要紧。”
他说完离她而去,转身走过如一团团又白又亮的、厚厚地撒满旷野的一簇簇混杂的花朵,“看看这里,还有更多好东西。”
“我想,”蒂娜脚步停顿了一下,“如果你以爱戴之心对待它们,你就不会残酷的虐待它们了。我认为还是采花时的心态才最重要。”
“对,”汤姆微微侧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可又是不对,你采花是因为你想得到花,如此而已。”
蒂娜沉默不语。
黄昏的时候,那一片片草地如同晚霞一样金灿灿的,对着黄昏暮色,成群的乌鸦掠过淡云缭扰的天空飞回来,呱呱叫着。那天她提着没有装多少果子的篮子走在回去的路上。
汤姆大步赶上她,两人走在悬铃木下,她有意无意地踢着一堆堆的落叶。
整整一顿晚餐,他们都没有说话。
蒂娜知道自己不应该为此生气,尤其是和汤姆置气-------因为不值得,汤姆的秉性她再了解不过,他们在某些话题上从来难以达成一致,汤姆的冷血是刻在骨子里的,只不过他善于在冰冷的内核外披上一层层的皮面,让别人安心地走向他的掌控中。
在治愈母亲病情问题上,她确实还需要忍耐。而且她在存钱,虽然她本身开销就不大。在霍格沃茨温室工作的期间,她通过不断的实验改良出了能应对不同植物喜好,让其长势良好的药水。在约克郡巫师山谷,她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因此可以制作药水贩卖给魔药店。
她说不清自己将来有什么打算,只是隐约认为自己应该早做打算,汤姆和他的食死徒这阵子偃旗息鼓,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再卷土而来,或者与邓布利多凤凰社一方开战。她甚至想过,如果她母亲的病治愈了,未来他们可能会搬到别处去。她不确定汤姆是否还会如过去一般地阻拦,她觉得他对她的态度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是模糊不清的感觉,她无法确认太多,也许那不是出于包容和尊重,说到底可能更多像是对待某种爱不释手的宠物。
可是如果有选择,如果有可能,她依旧在期待着一种崭新的生活。
她时常会一个人离开巫师山谷来到对角巷魔药商店,次数多了,她的出行也渐渐被汤姆注意到了。
有一日她刚从魔药店走出来,就被等在门口的汤姆一把握住手腕,她回过身,几枚加隆从手掌中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你很缺钱吗?”黑发青年紧紧抿着嘴,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皮上。
蒂娜心猛地一沉,她嗅到了到一股危机感,就像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抽回了手,“你在说笑吗,如今谁不缺钱?你也不来疗养院打工了吗。”
“你不是这种特别在意钱的人……你要离开?” 分明是暖阳日,汤姆的眼神好像是极寒的冰,她对上他鸦羽般的睫毛,黑压压的瞳仁。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谁告诉你我不在意了?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啊,汤姆。”
他似乎不太相信,他看着她,带着一贯的敏感多疑的态度。
“我还能去哪里呢?我会一直在这里……和妈妈在一起。” 她的面容平静,目光专注真挚。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她补充了后半句。
听到了蒂娜的回答,他侧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放柔了声音,“你放心,” 他用带着蛊惑的语气看似在安抚她,又带着某种隐晦的用意,“只要你在,我会治好你的母亲的。”
平和的表面下,什么才是真的?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的时候,有时候蒂娜觉得自己并不在乎过去和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