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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尸骨山相处那十年,他曾对我讲:「书上说,仙魔不两立,此乃天地公理。我身体中流淌着最纯粹的仙元,厌魔、杀魔、灭魔,是我与生俱来的本性。」
    尔后他又补充道:「可我觉得书上都是骗人的。仙与魔,明明可以相爱啊。」
    五百年来,我只记住了他后半段话,而忘记了前半段话。
    所以,这次重逢,他送了我三样东西:
    一个拥抱,一个吻,一把剜了我的心的剃魔刃。
    五、
    不过,本女魔,虽是恋爱脑,但不是没脑子,有时候还是会留点心眼。
    比如,在攻打仙界之前,我用剥魂术把自己的一缕魄分离出来,留在了魔界。我当时就预感到,此去仙界凶险,万一遇到不测,还能用这最后一魄抢救一下,不至于灰飞烟灭。
    我在这缕魄中注入了魔力,并把自己的灵识和记忆备份在里面。将来一旦复活,我还是我,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女魔头。
    剥魂术还是楚暮当年亲手教给我的,只是没想到,后来我却用这招来防范他。
    不出所料,我在仙界还真的栽了,正好栽在楚暮手里。仙界果然凶险,而楚暮就是那最大的凶险。
    我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实在是没算到,那位慈悲为怀、缱绻温柔的仙君,会直接把我的心挖掉。
    没有了心,我空留那缕魄,复活的机会也相当渺茫了。
    日复一日年,我的魄藏在尸骨山的山洞里。一缕魄的灵力太少,加上魔界恶戾之气的侵蚀,灵力已经快要散尽,过不了多久就会灰飞烟灭。
    某一天,我听到了奇怪的动静,费力睁开眼,不由得虎躯一震……
    唉,其实哪里是虎躯,就是一缕虚弱的魄,差点就给吓散了。
    你猜我看到了谁?
    我看到了楚暮。
    他居然找来了。
    不愧是我师父,太了解我这个劣徒,猜到我会留有一手,竟千里迢迢从仙界追到魔界,追到了我们曾经的家,尸骨山的破山洞里。
    他想干什么?是要把我最后这一魄也毁掉,好斩草除根吗?
    我害怕极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缕半透明的影子,蜷缩在山洞最深处,可怜弱小无助,只要他动动手指,我就能碎得渣渣都不剩。
    他蹲下来,打量我许久。
    短暂的害怕过后,我平静了。静等他下手。
    剜心之痛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面对的。
    他抬手,捏了一个诀,白色光晕将我的魄笼罩起来。
    这是一个结界,暂时将我与外界隔绝,减缓灵力的消散。
    他挥一挥广袖,结界带着我的魄飞入袖中。他把袖子拢入怀:「走,跟师父回家。」
    嗯?这啥情况?
    我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我这位师父,是个精分吗?
    挖我魔心救他未婚妻时,动作那叫一个潇洒那叫一个利落。现在又对我温柔以待,要带我「回家」?回哪个家?
    他带我回了仙界。
    不管什么仙庭戒律了,公然把我养在帝子宫。
    这时,我才终于明白过来:
    杀我,他后悔了。他现在要把我救回来。
    有句古话怎么讲来着?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楚暮就是一个典型案例。
    他用太液灵泉滋养我,甚至用自己的鲜血喂养我。
    我也不客气,贪婪吸取他带着仙灵之气的鲜美血液。
    我不想死,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可惜,我这缕魄,太单薄脆弱,需要养很久很久,也许几百年,也许几千年。
    我这缕魄,也十分无趣,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但陪着我的每一天,他看上去都很
    开心。
    他那样一个清冷的仙君,以前很少表露心迹。却在这些年里,对着我说遍了世间最麻的情话。
    「徒儿,神仙不会动情,但对你,我为何偏偏就动了。」
    「徒儿,我真想就这样和你待下去,给你弹琴,跟你聊天,直到地老天荒。」
    我也想。确切地说,我曾经也想。被他剜心之前,我死死追求、苦苦等待的,就是和他地老天荒。
    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了。
    在太液灵泉养了一百年后,我的魄还是无可救药地衰竭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得到一颗心。一颗鲜活的,热乎的,砰砰跳动的心。
    楚暮本可以随便找一个凡人,取了那人的心,安放到我胸腔里。可他慈悲为怀,不忍心这么做。思虑良久,决定把他的仙心给我。
    他对我说:「徒儿不要担心,为师修为深,没有心也死不了,大不了损失几千年的修为,以后努力修炼,补上就行。」
    我想,也许他是真心爱我的。
    但转念又想,他的真心,远比不上我那颗红咒魔心值钱嘞。
    六、
    最终,仙君把他的心给了我。
    我眼睁睁看着他念动咒语,掏出自己的心,放进我的胸膛。
    他的心好烫,我冰冷空虚了一百年的魄,忽然被一股暖流贯穿。光芒聚集在我周身,无数灵力灌进空空的皮囊。我近乎透明的身躯,渐回鲜妍。
    他脸色苍白,目光恍惚,把我从灵泉中抱出来。一百年来第一次,他终于能拥我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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