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起待在马略卡的这段时间里,Estela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被娇养得美艳而不可方物。
阿布拉莫维奇喜欢打扮她。
巴黎来的Nina ricci半透式蕾丝长裙、米兰Versace新推出的秋款美杜莎连衣裙;或是Jimmy Choo的水钻高跟鞋、Gianvito Rossi的杏色麂皮长靴;
每天像鱼一样在一堆华服衣饰里畅快的“游来游去”,曾经只需要5分钟梳理好头发就可以面对一切的Estela,如今却能让那个来自俄罗斯的寡头,心甘情愿的等上她足足一个小时才出门。
每当她打扮好,扑进阿布怀里、故意将唇上的口红亲得他满脸都是时,她总会发出像孩子一样恶作剧得逞的清脆笑声;对此,男人永远只会像只被闹腾习惯了的白熊一样无奈看着她,然后将脸上的口红蹭回她的脸上。
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玩闹,消磨掉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才会携手出门觅食。
也许是因为这种被无止限偏爱的感觉太过良好,从来自私的女孩儿第一次生出想要“回报”他人的念头。
当对方的唇瓣温柔的落在自己的额头、脸庞、颈侧时,Estela总会像只欲求不满的小猫一样抱着他的脖子,急急的想要吻他、想要将自己的满心欢喜都发泄出来。
然而每到此时年长男人却总是无奈的笑着躲开,点点她的鼻尖告诉她“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那究竟怎么样才算“到时候”呢!
Estela对他的态度感到十分不解与疑惑:他对自己这么好,自然是喜欢自己的;可既然喜欢,为什么又不愿意碰自己呢……
他们在同一艘船上待了这么久,却还是住在各自的房间。尽管Estela用耍赖般的招数,将自己“塞”到了他的房间,结果却也仅仅只是得到一间曾经只属于他的主卧而已……
Estela气馁极了,躺在阿布拉莫维奇的大床上,像只气鼓鼓的小猫一样狠狠蹂躏着他睡过的枕头。
越来越亲密的肢体接触,带来是灵魂的欲求不满。Estela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仿佛钻进了一条来自伊甸园的毒蛇,在无时无刻的叫嚣、引诱着她去采摘禁果。
几天后,阿布拉莫维奇带Estela前往位于马略卡岛中部山区的Valldemossa小镇做客,这里曾经是萧邦和爱侣乔治·桑的居住之地,也是一座被群山环保的蜂蜜色的小镇。
小镇黄褐色的土石墙壁被阳光照得泛着金子般的光芒,大片大片的三角梅与黄鳝藤从赭石色的屋顶墙沿垂下,那是最浓艳的玫粉色和旺盛的火焰橙红色,就连翠绿色的藤蔓枝叶也成了陪衬品。
曲折蜿蜒的石子路两侧、米色的房子上、哪哪都是花儿、就连转角的街巷处,也被挂上了贝壳、海螺所做的花盆。
而当Estela穿着阿布为她添置的、绘着佩斯利花纹的白色连衣裙,踩着满地的落花和细碎光影,与他十指紧扣的漫步其间,恍惚间,她觉得他们似乎也是一对正在相爱的人。
——她从来不明白什么样才是“爱”,她只知道,和身边这个男人待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很好……如果这一切是一场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梦就好了!
中午,他们一起在巷子里的小馆共进午餐。老板是个热情的西班牙老人,乍得一看他们,便笑眯眯的问:“您和您的女儿要来点什么?先生。”
阿布听到这句话时,翻着菜单的手明显的顿了一下。而对面的Estela一听到这句话,则是挥舞着手边的牛排刀“抗议”皱眉道:“他可不是我爸爸!他是我的‘爱人’!”
老板像是被Estela瞪眼儿的样子逗笑,于是便大笑着说:“好吧小姐。我向您道歉……现在,您和您的‘爱人’想要吃点儿什么?”
“两份烩饭,其中一份不要藏红花……再来一支莫瑞塔白葡萄酒就好。”
阿布迅速完成了点单。在老板转身离开后,他便望着对面的Estela,半调侃的问:“所以,我们是‘爱人’吗?”
“……”
男人那双从来像睡不醒的灰绿色眼睛里,忽然多了些让她感到心慌意乱的热切,生性泼辣的女孩儿猝不及防的红了脸……
“反正!……不管怎么样,总比被当成父女好!”
说完,Estela就一把立起面前的菜单,孩子气的挡住了自己脸,同时也将男人的低笑声阻挡开来。
十几分钟后,老板像耍杂技一样端着两盘烩饭来到了他们身边,“好了,女士们先生们……这是你们点的烩饭。”
阿布将那盘没有加藏红花的放在了Estela面前,紧接着,老板便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瓶葡萄酒放在了他们面前,然后扭过头,对阿布拉莫维奇挑眉笑着说:“这瓶酒是我免费送给您的,就当是道歉礼物……祝您和您的‘小爱人’在马略卡有个愉快的假期,先生。”
“谢谢。”
俄罗斯男人用不甚熟练的西班牙语微笑着道谢。
在这顿不算丰盛但是温馨可口的午餐结束后,阿布拉莫维奇在餐桌上留下了一笔“巨额”小费——那大概可以买下一百份烩饭、和一百瓶老板所赠送的白葡萄酒。
总而言之,Estela觉得这个男人心情非常不错!
午饭过后,他们沿着小路漫步在帕尔马的棕榈树、雪松、芦荟、橘子树、柠檬树和石榴树下;天空是蔚蓝色,海水如青金石,而山是像翡翠般浓郁的绿色;空气里带着橄榄的清香,在远离主城区的繁华后,这里有种穿越历史与时间的宁静之美。
阿布拉莫维奇带Estela去参观肖邦与乔治桑的故居。百年前,那个内敛而多思的钢琴家与比他大6岁的作家伴侣在这里逃避外界的风波,过着如同世外桃源的生活。
维持着从前面貌的别墅里,角落里依然摆放着那架有些老旧喑哑的普雷耶钢琴;白色墙壁上挂着钢琴家的石膏雕像和女作家的油画像;而在昔日的客厅里,他们之间情书以及与友人互通的书信在向无数游客展览。
“他们的故事与爱,在时间里达成了永恒。”
Estela隔着展览玻璃,用手抚摸着那泛泛黄的情书与乐谱,脸上的神情里似乎充满了向往,“……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永恒的爱吗?”
阿布拉莫维奇侧过头,目光悠远而深邃的望着身边的女孩儿,缓缓道:“我们无法用轻而易举的一两句话来回答这个问题,Estela……我们并非伟大的人,或者做过什么伟大的事,能够在当下相爱,或许已经是永恒。”
“……那到底什么样才是爱?”
女孩儿抬起头,懵懂而困惑的看向年长的男人。
“当你觉得和一个人在一起时是世界上最开心快乐的事情时;当你觉得你牵起一个人的手便再也放不开时;当你心甘情愿的为对方付出一切时……那或许就是‘爱’……”
俄罗斯男人垂首,温柔的亲吻着女孩的发顶,“爱是痛苦,也是蜜糖;爱是拥抱,也是背离……它于千万人中有千百种模样,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去亲身体验才能明白,我的Estela……”
Estela闭上双眸,透过密不透风的拥抱,静静的聆听着对方的心跳声,仿佛一艘飘零多时终于归港的残舟。
——她不懂爱,曾经近乎野蛮、近乎偏执的寻求爱。然而在求而不得之后,她选择像剜去一块腐肉般的割舍这份“诉求”,徒留一块空洞而鲜血淋漓的疤痕,在叫嚣着提醒她所有的不甘与孤独……
可是他偏偏就这样出现在自己身边。
……三百万欧元的一幅画;横穿整个巴塞罗那夜景的跑车;从巴黎呼啸而来的钻石猎豹……这个家伙几乎把全世界都填进了这块伤疤里,用最奢侈的爱与物将它治愈。
人生如梦一场,但如果是现在这样,那就永远不要醒过来好了……Estela近乎可悲的在心里想着。
傍晚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断了他们的返程计划,阿布带着她在已经被改变成小酒店的修道院里落脚。
老旧的房间,古老的木质床,亚麻材质的床品带着令人安心的质朴粗粝感。窗外密集的雨帘将世界渲染得模糊不清,雨珠打在屋瓦上发出闷闷的叮咚声,而当它们滑落至地面、亲吻蔷薇花丛时又变成温柔的滴答声。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隐约的钢琴声,弹得正是那首《雨滴前奏曲》。
在几百年前,同样的一个萧瑟雨夜,洒落在修道院房瓦上的雨滴声变成了肖邦心尖上的泪珠,一首名为《雨滴前奏曲》的乐谱就此诞生。
此时此刻,一切倒也不失为“良辰美景”。
阿布拉莫维奇和Estela一起躺在床上享用那瓶餐厅老板赠送的廉价白葡萄酒,他们一人一方,以懒洋洋的舒展姿态靠在床头与床尾,只仅仅是两条腿挨在一起,就能生出无限亲密感。
“我出生在萨拉托夫市,那是一座位于伏尔加河下游的城市……每到秋天,我会和我叔父一起去河边捕捞鲑鱼;那时我只有7岁,但却能捕获一条26磅重的鲑鱼……”
阿布拉莫维奇靠在床尾,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慢悠悠的讲述着那些关于自己的故事。而当他说到那条26磅重的鲑鱼时,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孩子般的得意笑容。
“26磅重……真是难以想象呢。”Estela挑眉笑着,然后故意将脚伸到他的膝盖上晃悠着。
“可不是嘛,那时候我觉得我运气不错……”
说完这句话,男人的笑意忽然渐渐褪去,一种如冬雪般凌冽而悲伤的神情渐渐爬上了他的脸,“……不过似乎也不是太好……不然我就不会失去我的爸爸和妈妈……”
“……”
Estela脸上的笑容也倏地一下消失无影,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家财万贯的男人,有着如此深沉而悲伤的一面。
“抱着我吧,你的怀里比较软和……”
女孩儿像只小猫一样窝进他怀里,似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阿布拉莫维奇抱着怀里软乎乎的一团,大手温柔的穿梭在她那像羊毛一样厚实柔软的乌黑卷发里,缓缓说:
“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我母亲的模样,在我1岁时,她就因为流产手术而丧命;而我的父亲……他很伟大;虽然他只是一名建筑工人,但给了我他力所能及的一切……可是,在我3岁那年,他被起重机掉落的机臂砸伤;医生们抢救了他两个星期,但他最后还是离开了我……”
“……俄罗斯的冬天真的很冷,Estela。”男人低落的目光落入怀中女孩儿的眼睛里,嘴角的寂寥微笑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受伤的白熊,“……我曾经光着脚在街头流浪,走进城市里的每个面包店哀求老板施舍我一块面包、和垃圾箱旁边的流浪猫争吃的……如果不是我叔父将我带回家,或许我永远都等不到春天的到来。”
“没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没关系了。”Estela用柔软的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掌心,喃喃道:“现在我们可以像追逐温暖的候鸟一样一直待在‘春天’里……”
“是的。”男人弯下腰,怜爱的吻了吻女孩儿的侧脸,“我付出了很多时间和代价才得到今天的一切,Estela……”
“……人们曾经抛弃我、唾弃我,骂我是个投机者、是个恶劣的窃贼;但有人也会欣赏我,称我为一个有头脑的野心家……”
男人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孩儿娇嫩的脸庞,低沉的语气忽然变得讥诮而高傲:“……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如今终于对我低下了他们那‘高贵’的头颅;我摘下了他们头上的冠冕,把它们做成了我手中镶嵌着宝石的玩具。”
闻此,Estela不禁轻笑起来,她翻了个身,仰面躺在阿布拉莫维奇怀里,一边伸手去摸他那双懒洋洋的灰绿色眼睛,一边柔声道:“这样的故事才比较适合你,阿布拉莫维奇先生……”
死在小诊所手术台上的母亲、被沉重机械所砸死的父亲、冷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面包、漫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的俄罗斯寒冬……如此悲伤而灰暗的故事,如何配得上他这波澜壮阔的一生。
——他应该做童话里那个坐拥无数金银珠宝的恶龙,而不是俄罗斯冬天里那个光着脚在街头流浪的小男孩。
Estela默默在心里想着。
“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讲述这一切,Estela。”
阿布拉莫维奇抓住女孩儿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声音变得低哑而悠长,“你于我而言,是很特别的存在,因为你让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每每看到你,我仿佛就能看到从前的我自己。”
“……因为我们都同样孤独,阿布拉莫维奇先生。”
Estela闭上眼睛,仿佛梦呓般的自嘲笑道。
外面的雨声渐渐停歇,在那场近乎声嘶力竭的大雨后,这间古老的修道院仿佛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无比幽静的世界。
“再过三天我就会离开西班牙,Estela。”
男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Estela整个人一震,然后倏地的睁开眼睛,有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人……
“和我一起离开吧。”
阿布拉莫维奇与怀里的女孩儿十指紧扣,“和我一起回伦敦,那里虽然没有西班牙的灿烂阳光,但却有比这里更耀眼的宝石、更漂亮的宫殿……”
“……到我身边来,和我一起共享这一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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