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池月立在了廊下,漫不经心地看着屋檐上落下的霞光最后一点点地被夜幕吞没。
她随手朝着“解语”输入了法力,耳畔顿时响起熟悉的声音。她眯了眯眼,眉眼间多了几分满足和熨帖。
祝完提着灯笼路过的时候,乍然瞥到了凤池月如鬼魅般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抚了抚胸膛,惊魂未定道:“您怎么在外面?”往常天没黑,这位就已经沉在了睡梦中了,怎么今夜一反常态保持着清醒?做一份工的威力这么大?能让一个颓废、懒惰数百年的人向好?
凤池月说:“有人骂我。”
祝完更奇怪了,哪天没人骂凤池月才是咄咄怪事呢。她福了福身,懒得再理会凤池月。可就当她准备退下去的时候,轰隆一道爆响在夜色中炸开,惊天动地的,连带着地面砂石都扑簌簌的跳动。难不成帝女又来袭击东阿山了?祝完神色大变。
灯笼左右摆动,烛火忽起忽落,像是随时都要熄灭。
祝完下意识地寻找凤池月,可廊下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她的身影。唯有迎面吹来的风,让人瑟瑟生寒。
东阿山大阵外,一个头戴着混元巾、身着黑白色道袍的道人负手而立。他的神色阴郁,一双吊眼中满是凶横彊暴,面相很是狰狞。他运足了法力,化作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恶狠狠地朝着东阿山拍去,又是石破天惊的大响。这股动静一直持续到了凤池月现出身形才停歇。道人注视着不远处巧笑嫣然的凤池月,眼眸中泛过了一抹惊艳之色,旋即化作了一团暗火压下。他高声道:“贫道朝阳江子华。”
凤池月眉头一挑,不解地问:“你叫江子华还是海子华跟我有关系吗?”
江子华面色更是阴沉,不准备跟凤池月废话,他冷冷地盯着凤池月:“我朝阳大陆弟子在飞升中尽数陨落,足下有什么说法吗?”
凤池月眨眼,说:“苍天有眼。”她看着面容寒峻的江子华,又莫名地笑了起来,说,“我不喜欢朝阳这个名字。若是改成朝阴,兴许结果就有所不同了呢。”
江子华听着凤池月的胡言乱语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冷声道:“凤道友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东阿主已经陨落了,你迟早要被逐出东阿山,没有了大阵,你还能躲藏在哪里?”他一开始试图轰开大阵,可阵机变化无穷,气流圆满,根本就是无懈可击。朝阳门那处则是天庭的地界,明目张胆地动手,终究是不好。若是能劝就劝,不成的话,只能在半道将凤池月截杀了。想到了这处,江子华周身泄出了一点杀意来。
“我明白了。”凤池月点头,她看着江子华笑说道,“你是邀请我踏出大阵吗?可以。”
“仙君?!”匆匆忙忙追过来的祝完听到了这句话,骇得面色都变白了,纵身一跃,却也只拂到了凤池月的衣角,眼睁睁看着那道红影从山中大阵里闪了出去。
江子华一愣,随即就是暗喜。凤池月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这样对他更有利。只要擒住了凤池月,让这朝阳使为他们所用,那天门还可以再松些。他当即化出一只手掌去拿凤池月。
凤池月没有闪躲,唇畔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江子华面色兴奋,眼神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很是得意。可等触碰到了凤池月时,他顿时发出了一声极为凄烈的惨叫。那手掌是他的法力所化,与他的心神相连。在气意交接的那一刻,他陡然间发现自己抓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焚烧一切的赤火。他其实听过了凤池月闹太上宫和西海的事情,可他自认为修为在那两人之上,用不着忧惧凤池月,便自告奋勇地过来了。可现在他开始动摇了。
顾不得去抓凤池月,他化散了那只手掌,可火焚之感仿佛附着着神魂,怎么样驱逐不了。
凤池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江子华几丈外,周身浮动着煞气,可想到了什么,那股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和凶煞渐渐地化去了,她又变成了慵懒而华贵的仙界美人。
凤池月向着后头喊了一声:“祝完。”
惊魂未定的祝完险些落下了眼泪,可怕被凤池月讽刺,又将泪水活生生地逼了回去。
“上苍有好生之德,我循天道,要以德报怨。”沉思片刻后,凤池月又说,“将他的仙骨抽了,扭断四肢扔入装满蛇蝎和毒液的铁瓮里。”
“对了,乾坤囊也得解下来,别在铁瓮中毁了。我辛苦坐镇朝阳天门,这是我应得的。”
第15章
如果说凤池月有“德”,那绝对是“缺德”里的“德”。
祝完忧心忡忡地看着半死不活的江子华,很担心朝阳山众的打击报复。可她要是不这样做,就怕凤池月会一剑削了江子华的脑袋,到时候让事情变得更加无可转圜。
凤池月一直看着祝完处置完江子华,才回到了殿中睡觉,临走之前还说了一句:“铁瓮模样倒是不错。”祝完心中惊恐,认定了这是凤池月对她的恐吓。铁瓮里一定要装个人,那江子华的确比她更合适。
江子华行动的时候没有遮掩身形,袭击东阿山的动静也是轰轰烈烈。附近不少仙人都被惊动,可没有一个上前的,而是隔了一段距离遥遥看着。直到江子华落败,成为东阿山的俘虏,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转而投入混沌镜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