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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怎么瞎讲话。”
    “没瞎讲。”宋迎春替她把包拉好,“回家吧。”
    邹良从诊室刚出来,就接到陈春梅的电话。邹良很少主动打回家,陈春梅倒是年纪越大话越多。
    邹良快步走到安静的地方,怕被听出来是医院。陈春梅问了些家常话,提到了宋玉玲。
    “丫头要结婚了,就国庆。”
    邹良楞了几秒,说挺好的。
    这是大四上学期,邹良吃药一年多,药量越来越少,复诊间隔越来越长。主治医生说再保持下去,可以彻底治愈睡眠障碍。
    晚上回到宿舍,吃药前,邹良还是买了回乡的车票,他很幸运抢到一张无座票。10月1号,人最多的那天。宋玉玲2号结婚。
    书包不大,塞几件衣服就装满了,药就不带了吧,被陈春梅看见,讲不清的。回去就这么几天,应该不会有事。
    高铁开开停停,每过一个经停站都会换一批新旅客。越靠近安市,车厢里的乡音越重。邹良站在过道上看向窗外,高铁路过大片农田,金灿灿的水稻在风中荡出波浪,几台收割机不急不慢地吞噬过来,吃掉稻谷,吐出稀碎的秸秆,漂亮的农田被剃了难看的头。
    这班高铁,安市是终点站。下车后,得坐市内公交去安市南站,那边有大巴发往江州县城,到县城选择就很多了,出租车、小面包、黑车,都可以去往泉灵村。
    夕阳西下,邹良在土地庙下车,飒飒的秋风里带着香烛味,土地老爷还是落满灰尘。周转一天的疲惫涌上来,邹良抬头看看自家的小楼,迈开步子往家走。
    村道不长,笔直的一条,村口的那个白色的,往这边过来的人影,是宋迎春。
    他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白t恤,蓝牛仔裤,干净的寸头,胳膊健壮紧实。他像是从未离开泉灵村,忙活一天后沾了满身的稻谷味道,迎面走来。
    邹良停下脚步,宋迎春站在眼前。
    他先开口:“迎春。”
    “你回来了。”
    “嗯,玲子不是结婚么。”
    宋迎春没再说话,冲邹良笑笑。
    站在宋迎春面前很累,邹良感到脚下的碎石正穿过鞋底,硬邦邦地膈进来。
    邹良问:“你,去哪?”
    宋迎春说:“玲子家红蜡烛不够,我去村头买两根。”
    “好,我回家。”
    “嗯。”
    脚下灌铅一样的重,邹良大步往前走,很快到家。他摘下书包,坐在堂屋的长凳上,摘下眼镜去揉鼻梁。
    陈春梅觉得儿子瘦了很多,饭桌上一直问牛奶有没有喝,申市的菜吃的习不习惯,又问是不是家教的活太辛苦,累人就别干了。
    邹良随口应付着,潦草吃完晚饭。家里装修了卫生间,安了太阳能,可水龙头不好用,怎么都拧不出合适的水温。一个澡洗完,邹良烫的浑身发红,他莫名其妙地来了脾气,觉得自己就是不该回来。
    宋玉玲也不是他们家亲戚。婚礼,父母随份子参加就行,邹良不必特地回来,陈春梅早就跟他讲过。
    邹良往床上一躺,就知道自己今晚睡不着了。失眠带来的痛苦感囚禁在身体里,被邹良翻来覆去的动作撞开牢笼,愉快地占据他的身心。
    邹良很想现在就在宿舍,拉开抽屉抠出药片,和水吞下后,他能拥有舒适的睡眠。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自量力没把药带回来,往深了想,又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回来。
    邹良起身,站到窗前。月朗星稀的深夜,泉灵村的小楼有几家亮着灯,宋家院子里的合欢树好像又高大不少,夜色下隐约可以分辨出树冠的轮廓。
    他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睡不着,真的是因为没吃药吗?还是说再次看见宋迎春了?
    夜晚就此变成更加漫长,邹良躺在柔软的棉花被子里,等来青白的天空,响亮的鸡鸣。
    陈春梅穿一身暗红色的长裙,外面搭一件米白的毛线开衫,头发认真打理过,发髻盘在脑后,别了根兰花样式的发夹。一打扮,陈春梅还是挺漂亮的,邹良长得很像她。邹潮天没亮就去工地了,陈春梅和邹良去吃喜酒。
    天气很好,秋天里艳丽的阳光和凉爽的风,今天都有。泉灵村不大,杨兰芳也不是个低调的性子,宋玉玲的婚礼,半个村的人都来参加。一大早,院子里站满了人。
    邹良扒开人群,去里屋找宋玉玲。大红的双喜贴在窗上,屋顶上成串的喜字拉花,红鸡蛋,红苹果,木梳镜子红脸盆等等一堆婚礼用品摆了一地。桌上燃着两根红烛,宋迎春坐在桌前,愣愣地看着邹良。
    “玉玲子呢?”邹良问。
    “去县城化妆了,估计快回来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孩子的嬉闹。“新娘子来了,看新娘子啦!”
    宋迎春和邹良一起走到门外,并肩站在人群边上。宋玉玲穿着洁白的婚纱,裙摆很大,她小心地拎着,头上的水钻皇冠晶莹闪烁。
    “新娘子好漂亮!“
    “新娘子脸上贴了宝石唉!”
    宋玉玲走到房里在床边坐下,等曹斌来迎亲。起哄的小孩跟进来,玩闹一阵后,被大人赶出去吃糖。杨兰芳今天穿了一件大红的旗袍,高跟凉鞋踩得噔噔响,忙前忙后地招呼。
    房间里闹哄哄的,邹良走到宋玉玲身边,掏出一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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