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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腿脚僵直,鹅一样左右摇摆着前进,再不复昨天早上的动如脱兔。
    坐进马车里,周邈就看到了方岩准备的食盒,以及一方无骨肥肉。
    “嘶!”唤起屁股和两条腿的疼痛记忆了!
    蒙恬见此:“疼得厉害吗?今日可要歇一天?”
    “不歇!长痛不如短痛!”
    蒙恬:“……好。”
    娇气喊痛,但坚韧不拔,矛盾又可怜可爱。
    昨天跑遍渭河南岸四十多个里,点亮了咸阳半个城。
    今天的任务就是跑遍北岸的六十来个里,点亮剩下的半个城。
    今天出门晚了一个时辰,不过因为一开始就骑马——骑坐骑跑图,没步行浪费时间。
    周邈又把自己只当个挂件工具人,任由蒙恬和车郎轮流骑马带他,有速度加持。
    一整天下来,周邈的屁股就没离开过马背,连饿了进食都是在马背上解决,努力如斯!
    终于在黄昏时辰,天色黑尽之前,完成了渭河北岸的跑图。
    等换乘马车赶回宫去时,周邈呈大字趴在车里,呼噜声响彻一路。
    回到六英宫,天已黑透。
    蒙恬没把人叫醒,先轻手轻脚下车,吩咐提灯等候在此的方岩:
    “睡得正香,恐怕难叫醒。去抬步辇来,将人抬回去安置睡下,明早起床了再伺候洗漱不迟。”
    方岩伸头去瞧,隐约看见五体投地式趴睡的周邈,颔首应承下来。
    立刻转身安排去了。
    片刻后,方岩带着马钱子、决明子等八个,抬来一架八人抬步辇。
    先上去两人爬到车里,平稳轻缓地把周邈抬出,另六人配合接运下去。
    将周邈俯面朝下,大字趴着,转移到了步辇上。
    而后八人抬起步辇,登阶而上回去偏殿。
    昨晚搬抬时周邈中途还曾醒来过,今天却是毫无所觉,呼噜声都没慢半拍。
    可见人是真的累坏了。
    呼噜声轰鸣到夜半,守夜的方岩听见周邈突然说起梦话:
    “马鞍!马镫!没有!马鞍!没有!马镫!……”
    抑扬顿挫,重三遍四地喊着,从梦话中都能听出——
    周邈他真的很愤怒!懊恼!悔恨!
    方岩不禁纳罕:周君究竟是梦到何等人生憾事了?
    ……
    “马鞍!马镫!”
    新的一天,从周邈啪地睁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开口就是‘马鞍!马镫!’四字开始。
    “周君。”方岩上前伺候。
    “您昨晚夜半梦呓,也一直喊着马鞍马镫,可是关于马匹的紧要物事?”
    “嘶嘶!!”坐起太急,周邈后知后觉地,腰腿屁股疼得大口嘶气!
    还没忘记回答方岩:“马鞍和马镫,它们不一定紧急,但绝对重要。”
    “此等好物,就像裤衩一样,当然要立马安利给始皇陛下!”
    方岩大概听懂了:周君要去觐见陛下,进献好物。
    “周君既说不紧急,那先洗漱过,让臣替您按揉一番缓解酸痛,进过朝食,再去进献可否?”
    “咕噜咕~”
    饥饿震耳欲聋。
    周邈:“……就听方岩你的安排。”
    热水早已灌满坐浴的大木桶,周邈在莲子的服侍下褪尽衣裳,迈腿坐进去……
    “哇!”
    腰腿酸痛时泡个热水澡,舒服的嘞!
    方岩看他饿了,就吩咐苍耳子在桶边捧着一盘零嘴——有肉干、饼饵、炒豆子等。
    周邈捏了几个饼饵丢嘴里,应急填了填肚子,才边泡澡边嘎嘣嘎嘣地,嚼炒豆子玩。
    吃着零食泡完澡,又听方岩的话趴到床上去。
    “哇!”
    摁、捶、揉、捏,方岩上手一通按摩,爽歪歪的嘞!
    享受完按摩,又移步去吃朝食。
    今日份朝食是:饼饵,炖肉,肉汤煮青菜。
    原汁原味的饭菜,周邈一顿唏哩呼噜,最终清盘。
    泡澡、按摩、进食,一整套进行下来,腰腿依旧酸,但酸中有爽,舒服多了。
    封建主义特权的腐蚀,恐怖如斯!
    周邈享受完毕,就准备出门去章台宫找始皇陛下。
    方岩看见周邈走起路来,左摇右摆,腿都不能打弯。
    提出建议:“周君,何不稍等?”
    周邈原地脚后跟转体,“嗯?”
    “先叫人前去章台宫求见,周君随后动身不迟。”
    “啊对。”皇帝不是你想见就见的,得先求见,再等待宣召。
    “另外,臣也能去备上步辇,抬着周君前往。”
    是企鹅走路?还是步辇代步?他选择——
    “听方岩你的安排!”
    鄙视封建主义特权!
    但享受特权的是他自己?那没问题了。
    ……
    章台宫。
    早朝方歇,朝臣陆续散去。
    殿中还剩下几员大臣,不慌不忙地整理衣裳,揉捏正坐久跪后酸麻的腿脚,不时与同僚闲聊搭话。
    兼并六国、一统天下的始皇帝,在黔首想象之中,定然是威武霸道、不讲情面的。
    但实际上,在政事方面,陛下确实严肃得近乎冷酷,可寻常私下,也没那么冷硬无情。
    大臣散朝后磨磨蹭蹭,陛下就从来没有不满。
    “听闻这两天,蒙内史骑马跑遍了咸阳城每一个里、市、坊。”通武侯王贲走到蒙恬身边,好奇道。
    “据说还带着一人,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王翦计出万全、老谋深算,更懂进退,攻楚后就半隐退了,如今王家活跃在朝堂的是其子王贲。
    王贲亦是战功卓著,有参与攻楚、灭魏、灭燕、灭齐之功,今年刚才因功受封通武侯。
    “传言属实。”蒙恬答得干脆,但马上又堵住话头:“个中缘由,没有陛下命令,不敢告知通武侯。”
    蒙恬之父蒙武三年前为副将,随王翦大将军攻楚。
    今年蒙恬又为一员秦将,率兵攻打齐国,与灭齐的王贲在军中多有协作,本人也大败齐国,因功封内史。
    王家与蒙家两家小有交情,王贲与蒙恬也是朝中好友。
    “咴!”得到回复的王贲怪叫一声,却没再追问。
    竖着一对耳朵的廷尉李斯,在此时加入谈话:“前日赵高被拖出章台宫,而后夷三族,也不知是犯了何等罪孽。”
    似问话,又似闲聊,漫不经意的。
    可蒙恬当日也在章台宫这事并非绝密。
    蒙恬看向李斯,想起周邈有关李斯的言论,神色难免泄露一丝复杂。
    “廷尉,你司法断狱,当知正直无私、忠心不移,方为事君立身之本。”
    “陛下尚不曾昭告赵高罪孽,我岂能妄言?”
    “蒙内史言之有理,是某轻浮了。”李斯何等敏锐,立即察觉蒙恬的话中有话。
    赶忙收起探听的小心思。
    又描补一二道:“我虽为司法断狱的廷尉,也不该急切探听案中缘由,如若碍了陛下的筹谋就是罪过了。”
    “廷尉理当如此。陛下自有考量。”蒙恬已经收回泄露的神色。
    ‘出则与帝同乘一车,居则侍从帝左右’的蒙毅,取代被夷三族的赵高,今日新官上任中车府令。
    这会儿开口替大兄周全,笑道:“大兄真是冷面无私!我好奇追问,大兄也都不曾透露半个字。”
    兄弟之间尚且守口如瓶,好友和同僚追问不答,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右丞相王绾、左丞相隗林,两位丞相都是内敛低调、谨小慎微的性情,并不参与到年轻人的热闹中。
    御史大夫冯劫,司职监察百官、代写诏命,一如既往地与百官疏远距离。
    这时有宦者自殿外入内,禀道:“陛下,周邈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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