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腾了一天,跟竹林斗智斗勇,纳兰翎摔得一身淤青。回到玄字阁,已是傍晚,肚子饿得咕咕叫,全身无力。
以前都是跟纳兰清即便随意学学,也能小有所成,长宁太严苛了,穿云追月她也是顿悟好几年才精进的,可长宁的轻功都是凌空而立,实则比穿云追月要更难些。
“翎师妹。”有人唤她名。
纳兰翎抬头,一个黑色的影子傲立屋廊,手里掂着一只烤鸡,打趣道:“翎师妹,饿了吧。”
“穹眼,你何时会做叫花鸡了?”纳兰翎可不相信他会做这个,当年一起混江湖时,穹眼是个只爱吃不会做的人。
“阁主已赐名我为夜影,我早不叫穹眼了,你该唤我影师兄。”夜影将叫花鸡捧到她跟前,还热乎着,荷叶包裹着鸡身,散发出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望着美味,纳兰翎的肚子又开始反抗,她确实饿得不轻,最重要的是一天都在上下摔落,狼狈不堪,衣襟上沾满尘土,唯有那双蓝瞳清澈剔透。
夜影黑色披风,飞天发髻,腰间别着随手武器销魂钩,英气逼人,唯有右眼那一道明显的刀疤,十分显眼,那是早年执行任务被敌手一刀划伤,导致了右眼失明。
纳兰翎嗅了嗅,这叫花鸡实在香,直接揪下一块鸡腿,大快朵颐,好不快乐。
“照你这么说,鹰眼,莫风,叶冥我都要称之为师兄师姐了?”纳兰翎边吃边说,夜影点头,“那是自然,修罗门人都属于天字辈的,地字辈师兄弟都是阁主后来收下的,我想他们应该也都是孤儿吧,从你开始就是玄字辈了。”
听到夜影的话,纳兰翎原本吃得起劲的动作缓了下来,她微微叹气,食欲全无,“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不管是长公主还是门主,哪怕现在她是阁主,于我等来说,都一样,她也不曾变过。”
纳兰翎把叫花鸡又塞回夜影手中,望着凌云峰顶处,那轮巨大的明月之下,看不见凌钰的影子。
“她用晚膳了吗?”
“阁主的晚膳都由红叶师姐单独准备。”
“她一般吃什么?几时吃?有何特别偏爱的吗?”纳兰翎总想为凌钰做点什么。
夜影想了想,说道:“阁主平日只吃素,清汤寡水很简单,红叶师姐曾为她炖汤羹,悄悄放了些肉沫,被她发现,罚跪了三天呢。”
纳兰翎不意外,只是很低落。她知道凌钰一定是因为悲伤过度,失去太多,而对这世间万物都失去兴致,她吃素或许是为了祭奠那些为她付诸生命的故国旧部。
既然她已经来到凌云阁,也是凌钰唯一的徒弟,为何不能时刻相伴呢?长宁心冷,那她就想办法去融化,纳兰翎想到此,胆子变得大了些。一个跃身,向山顶而去。
“翎师妹,凌云峰不可擅入!”
夜影想提醒她,却已为时已晚,纳兰翎习惯性使用穿云追月,速度之快非常人能及。越过几座山林,拾阶而上,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崖,前方是万丈深渊,抬眼即是一片雾霭,看不清多长?
“这么大雾,连对面的落地之处都看不清,怎么过去?”纳兰翎遇到了难题,她连长宁的天绝崖都去不了?可红叶师姐和叶冥是如何过去的?一定有方法。
她四处寻望一番,找了几块石子,向对面抛去,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她又寻了一块更大的石头,凌空丢去,听到了摩擦崖壁的声响,应该是坠落山底了。
这么远,她的轻功未必就能过。一定有捷径吧,纳兰翎想着。
皓月当空,她席地而坐思忖,与凌钰只有一崖之隔了,难道就这样放弃?长宁也没说不许她来此吧。纳兰翎四处走了一圈,发现有藤枝可编成藤条。
天绝崖向来宁静,凌钰时常在不眠之夜上打坐。这里层层雾霭,山顶寒冷,常人难以忍受。她一如往常,走到雪松之下的飞来石,正欲修炼内功,忽听得对面山壁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阁中弟子向来循规蹈矩,没人敢破坏她定下的门规,这个时候谁敢跑到这里来?凌钰走到悬崖口,忽见一条藤条猝然飞来,她不偏不倚,单手轻握,紧接着藤条传来重重的拉力,凌钰没有松手,紧紧拉着,轻松自如,想一探究竟。
“嗳,绑上了?看来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成功了。”纳兰翎心中雀跃,又不放心地拉了几下,确定藤条应该是绑住了树干或者大石,能够助自己飞去。
纳兰翎的轻功必须借助踏力点方可前行,藤条稳固,只需她凝神聚气。她飞身而上,足尖轻点藤条轻松飞向对岸,前方薄雾愈加浓厚,但依然能够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深处,慢慢清晰。
凌钰笔直站着,面若清霜。纳兰翎以为是一棵树或是其他什么的影子,当她飞到跟前发现是凌钰时,惊得她溜了一口气,“师父?!!”话音未落,她便脚底就踩空,向后翻仰,悬空而落。
“师父,救我!”纳兰翎第一反应就是呼救。
凌钰无奈摇头,用力扭动藤条向悬崖扑去,她双腿蹬向崖壁,以更快的速度冲向纳兰翎,一把揪住她的腰带,手臂回收,将纳兰翎拥在了怀里。
这一定是做梦,纳兰翎只觉得狭窄的臂弯里,明明是一片冰凉,却让她心里暖得像开了花,瞬间,周围如百卉绽放般美好。依稀记得十二岁那年,她趁其不备扑到了凌钰怀里,那时候她就感觉凌钰冰冷绝情的外表下是温暖,那个怀抱让她想念了八年,如果时间就此停下,这样的时刻她希望是永恒。
纳兰翎勾住凌钰脖子,抬眸便是她那张绝色之颜,只是那几缕白发,总能戳伤她的心。她痴痴地望着凌钰,不曾注意自己是在悬崖峭壁,临近生死时被救下。
藤条晃荡了几下,凌钰勾住纳兰翎细腰,踩踏崖壁,几个简单动作就把纳兰翎救了上来。直到落地,纳兰翎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凌钰已经放下手,纳兰翎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只是挂着笑意,痴迷地望着凌钰。
“放开我。”凌钰喉咙仿佛含着寒霜,听着顿起冷意,但在纳兰翎看来,这便是动人的天籁,凌钰的威严、冷漠、甚至过去杀人的手段,从来没让她害怕过。
她爱的就是这样的凌钰,不管她变得如何,是白了青丝,还是杀了谁?纳兰翎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