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人帮她沐浴,那身体岂不是被看光了,帮她沐浴,指不定还要去擦去碰…不能忍,纳兰翎脑补出了无数个场景,“那是何人帮你的,老人妇人还是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凌钰云淡风轻的回答。
纳兰翎振臂一挥,掌风倏然而起,孔雀鞭嗖地一下窜到她手中,“谁?”
“怎么?想去教训人家还是想杀人灭口。”
“长宁!我的孔雀鞭收不住了!你怎么能让别人看你身体!”纳兰翎一脸严肃,凌钰却掩嘴轻笑,浅浅弧度在眉眼绽放,这下也算报了“仇”。
纳兰翎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你逗我?”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凌钰总算等到一次机会,每次纳兰翎都换着花样逗自己,这次也要让她尝尝滋味。
纳兰翎长舒一口气,仔细想想长宁的性子又怎会让人随意接近,她竟还一股脑的冲进这个陷井里,醋海翻腾,是难容忍。
可这假醋,她吃得心甘情愿,甜甜蜜蜜。凌钰布下的陷井,不管是温柔的还是凶险的,她都甘之如饴地跳。
本有些沉重的气氛,在凌钰云淡风轻的一句玩笑之后,变得轻松。她知道自己的腿,成了纳兰翎的心病,她不想这份自责和内疚一直折磨着纳兰翎的余生。
“那你…”纳兰翎想知道又怕问出口,凌钰这五年所有的生活场景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艰难的,孤寂的,思念的,苍凉的,整整五年,她无法想象凌钰如何度过这漫长岁月。
“也没你想的那般惨淡,我只是腿不能动而已,又不是全身瘫痪,没人伺候也能过活。”凌钰疲态渐显,在渔隐村的日子,唯一变化的就是睡眠变好了,许是生无可恋,以为纳兰翎长安幸福的在一起,万念俱灰后,她反而能放下一切,安心睡去。
“以后这些都我来做,快休息吧。”纳兰翎感觉到她的倦意,甩下鞭子,重新躺到床榻,凌钰侧睡望她,柔顺的银丝铺展而来,没有发髻束缚,长发如瀑,松散而下,发出淡淡清香。纳兰翎轻轻嗅了嗅,凌钰的身体的味道依旧让她着迷,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曾变过。
“长宁~”
“嗯?”
纳兰翎靠在她肩头,难以言说的情绪让她难以入眠,朝思暮想的重逢,千言万语的情话,都扼在了喉咙口,一句说不出。
说太多都显得多余,和凌钰之间,有时候,静默也是一种美好。只要她在,无需言说,无需山盟海誓,只要一个眼神,便足矣。
“真好。”她双目微闭,埋在凌钰脖颈之间,贪恋地感受那欲罢不能的气息。一呼一吸之间,扬着灼热之气。
凌钰微微昂首,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纳兰翎的呼吸渐渐均匀,很快便入梦了。她低眉浅笑,轻拉被褥为她盖上。
多少个日夜没有这样了,凌钰虽然倦怠却不舍不得睡去,她见过无数次纳兰翎的睡颜,在求医的那些日子里,她胆战心惊,生怕每一次的沉睡,都是最后一次相见。
现在她安好地活于世,重逢之喜让凌钰睡意渐消,这份相见与相守太可贵了,她已过半生,还有多少日子能够与之相守呢。
“翎儿~谢谢你。”凌钰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抱着她闭上双眼。
夜微凉,海风吹响茅庐的床角,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纳兰翎双手握拳,紧紧攥着被角,她满脸汗水,眉头挤压间尽是痛苦之状,她呼吸急促,手背青筋暴露,指甲内扣戳红了掌心,“长宁,长宁!”
恍若进入了地狱般的梦魇,她开始喃喃自语,声音由小变大,重复叫着“长宁”的名字。
凌钰被她仓惶惊恐的叫声吵醒,她见纳兰翎像“鬼压床”般紧张害怕,唇色发紫,眼角的泪水缓缓而下,她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拽着被褥,整个身体瑟瑟发抖,寒气逼人。
“翎儿~醒醒~”凌钰轻拍她肩头。
纳兰翎紧咬下唇,不受控制地开始用力,凌钰怕她咬破自己,忙捏住她下颌,把自己手指横在她牙关之间。
“嘶~”凌钰疼得倒吸一口气,纳兰翎没有意识,下口便紧紧咬住凌钰的手指,在痛苦中挣扎。
凌钰忍痛轻唤,“翎儿~我在,我在这~你醒醒~”
被咬住的手指皮肉泛白,一股钻心的疼绞着她,但她只是轻轻皱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手肘撑着身体,食指开始充血,痛到麻木,右手依然轻轻顺抚她的胸口,不断地呼唤:“翎儿,醒醒,我在这,我没事~”
纳兰翎眉心蹙到一起,凌钰的指尖被她咬出了血,贝齿挤压甚至咬到了指骨,若不阻止,凌钰整个手指都会被她咬断。
“翎儿!”凌钰疼得提高了声音。
只见她猝然睁眼,深吸一口气,终于醒来!
“长宁!”她口中一松,惊呼一声,凌钰忙将伤指收进袖口,拥着她,温柔言道:“翎儿,我在~我在~”
纳兰翎流着泪醒来,梦境中她找到了凌钰,却只剩下一具尸体。在红海的尽头,离火村的海岸边,凌钰静静躺在那里,身体早已僵硬,她哭不出,叫不出,只觉得天崩地裂,烈火灼心般的痛,腐烂了她的心。
这些年在噩梦与美梦之间,像冰火两重天一般,每夜受着无边的折磨。她害怕、恐惧,黑暗中的噩耗时常支配着梦境中的意识,她彻底失去了长宁,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