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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可颂伸出手:“之前我的发疯还请你不要介意,你我之间讲不清楚谁对不起谁了,二十年了,我以后也不想恨你,也不想怪你,我累得很,要打工要挣钱要买房要过自己的日子了,你这个前哥哥就不要来打搅我生活了。”
    “难得能心平气和和你坐下来谈,不如这样吧,方静临.....哥,你最后听我一次吧,算做弟弟求你.....”卫可颂一顿,道:“我们之前的东西,都一笔勾销吧。”
    就这么轻飘飘四个字,前尘往事原本刻骨铭心的爱恨倏忽变成浮尘,瞬息间便消散在卫可颂无波无澜的眼神里。
    卫静临听了这话却只是轻笑了一声,他低着头,语气恍惚:“可颂,原来做坏事,真的是有报应的。”
    卫静临的一生,活到现在像个冷笑话,惨烈而可笑的程度放在感动中国里也会让大家觉得数一数二,太过突如其来的病痛和蓄意又愚昧的跳楼成为了人生飞黄腾达的转折点,而最后卫方强毫无怜悯地斩断了他在这世上最后的血缘联系。
    他不知道该恨谁,他还没来得及凄慌无助,就被抛入了卫方强没日没夜的虐打中,卫静临光速地以扭曲的意识形态成长起来。
    在这个逼仄又压抑的卫家别墅里,他是光鲜亮丽下沉默无声的暗影,不配作为人存在,长久的负面情况让卫静临渐渐麻木和适应,只要一直吃苦,那苦吃多了,自然也没有多苦,习惯就好。
    这个时候,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偷偷摸摸又锲而不舍地往卫静临嘴里赛一块糖。
    明明是在吃糖,但苦味反而一下就浓厚了。
    从此以后,卫静临的人间喜怒哀乐都为一人而来,酸甜苦辣都被一人赐予,情人兄弟,家人伴侣,皆是卫可颂。
    是卫静临家破人亡的推手的儿子,是日夜将他毒打的先生的宝贝。
    这些东西明明都与卫可颂无关,卫静临一向冷静,不喜欢迁怒和移情,却偏偏在卫可颂这人身上失衡,得不到回馈的占有欲和陪伴,卫静临一意孤行的抓住这块不知道自己多甜的小面包,但这小面包无知无觉又天真烂漫,看见一个饥饿的人就想分一点自己给别人吃一口,却不知道自己背后的卫静临已经饿得一口把他吞了都不够。
    他饿怕了,为了能够吃下这块到处分发自己的小面包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卫静临的呼吸很平稳:“可颂,你还记得我们的钢琴吗?”
    卫可颂一愣,道:“记得。”
    卫可颂小的时候特别贪玩,卫方强为了困住这位皮起来屋子都能被掘地三尺的小屁孩,强行给他请了不少顶尖的家庭教师,什么钢琴书法,绘画经管,还要按时交家庭作业,这些东西都被卫可颂学到卫静临肚子里去了,作业卫静临按时上交,一式两份,不用小卫少爷多吩咐,一定也给这个混世魔王处理得完美无缺。
    唯独钢琴是个例外,卫静临不能帮卫可颂弹琴。
    卫可颂小时候就像是喜欢玩具一样喜欢钢琴,但实在是喜欢偷懒,小时候因为弹不出老师规定曲目不知道被批了多少次,这个时候卫静临就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卫可颂弹琴,就连卫方强有再大的脾气要发,都不会在卫静临教卫可颂弹钢琴的时候冲进来用皮鞋踹他。
    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在黑白琴键上的安谧时光,卫可颂最后竟然真的还挺喜欢钢琴的,虽然弹得一般,但对那架钢琴有很特殊的情感。
    当时他被赶出卫家的时候,卫静临就说过,这个钢琴可以免费送给他,他不喜欢看到这个东西留在别墅里,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时光。
    但卫可颂并没有要,他以为卫静临说过的不太愉快的时光的意思是卫静临教他弹琴,这些记忆在卫可颂记忆里是很美好的,但是现在看卫静临这意思,是被迫而不是自愿的,带着处心积虑的味道。
    卫可颂伤心气愤之下只拿了褚明洲给他的相框就走了。
    卫静临谢绝了摄制组要带人上来的要求,他带着卫可颂缓缓走向楼梯,突然背对着卫可颂单膝跪地蹲了下来:“可颂,哥哥背你上去吧。”
    卫可颂眼眶忍不住泛出湿气,他恶狠狠地抬手擦了一下,眼边都是狼狈的红,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卫静临淡淡的话语打断:“算哥哥求你了,从这里上去,我们再一笔勾销怎么样?”
    和过去丝毫无差的,带着宠溺和无奈纵容他的语气,就这样隔着一个背影看去,卫静临似乎还是他那个二十四孝的哥哥,他还是那个任性骄纵的小少爷,无忧无虑地被自己的哥哥背在背上去学弹钢琴,最大的烦恼就是下一次钢琴老师来的时候还没完全布置下来的曲目。
    卫可颂缓缓向下伏趴,他的目光越过卫静临宽阔的肩膀,闻到了浅而糜烂的红酒气息,他的动作停住了。
    卫静临现在对外的身份是他的未婚夫,卫可颂深吸一口气:“不了,方先生,我们还是早点勾销吧,不差这一段楼梯的距离。”
    “您现在对外的身份是我未婚夫,我没有和您结婚的意思,还是请你不要叫自己哥哥了。”
    卫可颂:“我们早就不是了,方先生。”
    第101章
    卫静临缓慢地挺直了背部,但是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却迅速佝偻起来,他背对着卫可颂,一瞬间背影里卫可颂所熟悉的顶天立地都散去,只留下雕塑般的寂寥。
    他仿佛在瞬息之间腐朽,只留下一点尸体的暗沉气息,卫静临垂下眼眸,他眼神空洞而恍然,就像是守在自己死去奶奶的那个小孩,但语气却是平静柔软的:“好,我们可颂长大了,可以自己走了,不需要哥哥背了。”
    卫可颂反驳:“我很早之前就不需要你背了!”
    卫静临却是轻笑:“是是是,我们可颂是最厉害的,和我上来吧,竟然你长大了,哥哥有事情要和你说。”
    卫可颂将信将疑地跟在卫静临的背后,这位卫氏总裁走路一向很稳,但是这个时候从卫可颂的角度看过去,却直觉卫静临的脚步有种飘忽感,就像是踩在见不到底的噩梦里。
    这个别墅,这个家,这个地方是卫静临长达二十年无法破解的噩梦,只需要一个卫可颂就能让他画地为牢又不甘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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