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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瑨道:“昨日陛下问我王尚书之事,二殿下也在场。”
    太子略一挑眉,随即苦笑道:“你明知道他这人睚眦必报,父皇又对他无有不应,何苦招惹他这一遭?此事我会设法周全,以后你再遇到,暂且敷衍一下也好。”
    徐瑨却摇头:“谏在臣,听在君。若臣子既求安身,又想要朝政清明,岂不是却步而求前,倒植而求茂?”
    太子哭笑不得:“表哥,你真是……”
    席上一时安静下去。
    文池也笑了起来,在一旁道:“徐公子所言极是,人君若能受言如流,求贤若渴,必能庶政惟和,天下大安。只是……君心有私,殿下所言是为公子考虑。倘若……”
    他说完略一迟疑,跟徐瑨对视一眼。
    倘若君为贤君……
    徐瑨有些惊讶,不过还是问太子:“陛下身体如何?”
    “已经醒来了。”太子蹙眉道,“父皇身体一向康健,今日是急怒攻心。只是……”
    他说完看了文池一眼,文池会意,起身查看四周。
    过了会儿文池回来,对二人点了点头。
    “莫要对外说起。”太子的声音压的极低,“父皇他……如今说不出话了。”
    这几日天气骤寒,元昭帝急怒攻心,一下口昏厥过去,醒来之后便口眼歪斜,半侧身体皆不能动了。太医判定这是中风之兆,于是用大补元煎、右归饮等调理着,又给元昭施以针灸。
    然而什么时候能有所好转,谁都没有定论。此事虽已下令,任何人不得外传,然后宫中人多眼杂,哪能瞒得住。这事让二皇子知道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而西南边境更是战事催紧,兵部尚书又有反意,要是带着十万大军投了楚王……
    太子忧心忡忡,饭也吃不下了,一撂筷子,叹气不止。
    徐瑨在等他的功夫,却已经想过数遍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古以来,天子有疾不视朝,便由太子监国。”徐瑨提醒道,“殿下应早做打算。”
    太子苦笑道:“父皇并不喜欢我。如今的储君之位本就堪忧,我哪敢再去监国。更何况东宫官署早已闲置,如今我身边只有惟真和文池而已。”
    东宫之制,原有六傅,三师掌以道德辅导太子,三少掌奉太子以观三公之道德而教谕,此外还有太子宾客,掌侍太子赞相礼仪,规诲过失。然而元昭帝即位之后,便效仿前朝,将太子六傅设为虚衔,为勋臣宿将加官之用。
    而詹事府与左右春坊、司经局,也都成为翰林官迁转之阶。如今东宫仅剩了陆惟真和文池这两位清纪郎辅佐。王府侍卫也远不如二皇子周显。
    太子自幼跟徐瑨亲近,许多话也不瞒着。
    徐瑨淡淡道:“你既是储君,不管如何作为,都是要被忌惮的。”
    “徐公子,”文池却突然问,“如今朝中局势,支持殿下的皆为文臣,勋戚武官可都是二皇子一派,你认为谁肯得罪百官,提出监国一事?倘若监国之后,大家偏偏从中作梗,忤旨不尊,又当如何?”
    “那便要看殿下所图为何了。”徐瑨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陛下对楚王甚是优厚,然而楚王恃宠纵横,有无君之心,如今竟勾连夷贼,意图反叛,倾覆朝廷。由此可见,优待之人未可信。陛下经此一难,或能想通?”
    太子闻言一震,双目放光的看着徐瑨。
    当夜,徐瑨歇下之后,太子跟文池和陆惟真商议了整夜。
    隔日,元昭帝罢朝,祁卓在家考验祁垣的时候,太子便进宫“侍疾”去了。
    当年他因宫中一幅画像,被父皇所疑。如今以牙还牙,又何尝不可用流言让父皇疑周显?更何况徐瑨说的对,他在储君之位上一日,便会被父皇猜忌一日。父皇只知偏宠周显,若自己继续隐忍下去,朝中奸佞留而贤臣远,以后哪还有出头之日?
    如今,却是不得不博的时候了。
    太子这些年低调隐忍,在宫中也有自己的暗线。只是蔡贤不好蒙蔽,太子只得将这些悉数交由文池和惟真暗中布置,让徐瑨代为出面。自己则整日作痛哭流涕状,只在元昭帝身边,寸步不离地侍奉。
    两日之后,元昭帝命太子监国的旨意果然传了下来。
    赐书谕太子:“……中外庶务悉付尔处决……尔其悉心以求益,虚己以纳言……”
    隔日,百官上朝,太子果真着手处理庶务,待西南之事,更命祁卓为西南总兵,又言:“……待奏而行,恐误事机,今后有急务,先行后奏……军中诸将,尔必素知,有可用者,既先调用……云贵二地卫官多庸才,然动荡之际,暂缓行事,等事成之后,再别选老成谙练军务指挥掌印理事。”
    朝中自然众议纷然。有人怀疑元昭帝口不能言,如何下旨?也有人认为祁卓之言不可信,万一兵部尚书被诬赖,又当如何?
    二皇子一派更是跟几位文官大臣吵的不可开交。
    徐瑨此时已经旗帜鲜明地站了太子这边,自然也加入其中,他熟知律令,谙练章程,又能言善论,往日只是儒雅之风,如今陡然凌厉起来,条条款款堵的旁人哑口无言。
    其他人或忌惮或佩服的看着这位后起之秀,只有祁卓目光复杂的打量过去,半天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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