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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什么要问我?李逸文想,难道一个全职妈妈会比医生还可靠,就因为他生过孩子?但他当然不会这样回答,“就……顺其自然,而且也没什么害怕的。”
    “那你是多大要的第一个?”保罗继续问道,声音有点小,“这种问题能问吗?如果不想回答我为刚刚的行为道歉。”
    李逸文深深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人们总是这么好奇,他想,你孩子多大?在哪里上学?丈夫干什么的?大学是在哪上的?多大生的孩子?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永无止境。
    对方又继续说道,“我想知道即便有了孩子还能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他说,“我其实在乐团工作,首席小提琴手,但如果生孩子就要退出。”他放缓语速,“我有点犹豫,但凯尔不想等了……他说他已经等了三年。哦凯尔是我的丈夫。”
    他已经绝望到要向一个刚见面不到三分钟的人寻求帮助了吗?李逸文想,但他依然回答了,“我想,这取决于你的丈夫。”对方连气味都开始不安起来,所以他好心的加了一句安慰,“你丈夫如果愿意等你三年,那估计他也愿意让你重回乐团,乐观点。”
    “那你呢?”
    “嗯……”他沉默一会,不过既然大部分坐在客厅里的人已经知道了他的人生经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我十八岁生的第一个孩子,然后就一直在家呆着,一直到现在。”
    保罗脸上就像他预想的那样,先是惊讶,然后是一点点鄙夷和同情。“你是……你是被?”他压低声音问。
    “不是。”李逸文干脆的回答了,“没做好保护措施,一个意外。”然后他补充道,“我几乎都记不清大学时候的事了。”
    但他在撒谎,他记得清清楚楚,同时疑惑十八岁的自己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在开始新人生半年之后就怀孕了,这简直像是三流爱情片,最狗血的那种。Omega吃了一辈子抑制剂,却在遇到主角时全部失效?不可思议又愚蠢,但却真实发生了。而且从各个角度看布莱恩也不像是男主角。
    而保罗在他这番近乎恐怖的发言之后就没再跟他说话。于是李逸文拿着巧克力棒,坐回客厅,继续听剩下的人为朗曼太太想办法。
    其实事实显而易见的摆在那里,妥协或是离婚。而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妥协,朗曼太太也不例外——他会回来的,他们总是这样安慰自己。而这些朋友只是帮助她渡过这一时期,这个无助又无法反抗的时期。
    “所以即便离婚又能怎么样呢?”李逸文想,她们即便是离婚,娘家也依然很有钱。但这个选项像是被选择性忽视了,没人会这么做的,除非是Alpha提出。
    第6章
    李逸文没待多久就回去了,那些事听得人心情不好,而且他还要做晚餐。
    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李逸文感觉自己的一整天都被这些无聊的问题填满了。一开始他还会花半个小时想想,后面干脆变成了随便抽一本烹饪书然后想一个数字,翻到对应页码就做那一页上面的菜。不过如果抽到不太喜欢的他会重来,毕竟这只是个游戏,能让生活稍微有趣点。
    今天是蔬菜沙拉和芝士焗通心粉,不算耗时间,但是李逸文记得自己过不了多久还要去车站接文森特,时间可能会来不及。“算了,”他想,“一点点来吧。”同时打着火开始煮面。
    他赶在最后关头把煮好的肉酱拌进面里,撒上芝士塞进烤箱,可也因为这个迟到了十分钟。李逸文一眼就看见了,文森特乖乖的站在车牌下面,在一堆白人孩子里十分显眼。
    文森特看到了他,和旁边的同学们道了别就向他跑来,可最后又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住,慢慢走到了他身边。李逸文有点奇怪,再看他的表情——文森特一脸敬畏的看着他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同时又带点好奇。李逸文有点无奈的笑了,他向自己的大儿子展开胳膊,揽着他的肩膀,可文森特依然很紧张。
    “你在担心什么,”李逸文又被逗笑了,“怎么这么紧张?”
    文森特没回答,只是拉着他的手。就在李逸文以为自己不会听到回答时,他又开口了,支支吾吾的,听着有点犹豫。“爸爸说……我要注意点,别在妈妈旁边蹦蹦跳跳的,这是他的原话。”又过了一会才补充了一句,“他还专门说了别让我告诉你。”听起来有点懊悔。
    “没事的,我不会跟他说你告诉我了。”李逸文因为惊讶停顿了一小会,可很快就接上了,“不用那么害怕,你不会伤到我的。”文森特终于放开了一点,他搂住李逸文的胳膊,带着点期待抬头看他,问道,“我会有个弟弟吗?还是妹妹?”说完又苦恼起来,“我都有点想要。”
    “我也不知道,”李逸文又笑了,“不过没多久你就会知道了。”文森特特突然又因为这句话不安起来,他想问问母亲,这个新的孩子会分走你的爱吗?你会不会更喜欢他而不是我?但他还是没能问出口,他想起来爸爸跟他说的,“要听话”,还想起来家里有点奇怪的气氛,最后选择了什么也不说。
    到家时通心粉刚刚烤好,李逸文带着厚手套把玻璃托盘取出来,摆在餐桌上。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文森特,“你饿了吗?”他问,“如果你饿了可以先吃。”
    文森特飞快的摇摇头,“我去写作业了,”他说,提着,他想等爸爸回来。李逸文又去准备沙拉,他把菜洗干净切成小块,全都放进一个不锈钢大碗,最后又淋上蜂蜜芥末酱,更甜,而不是蛋黄酱的酸味。他在用筷子搅拌沙拉时听见汽车驶过的声音,渐渐靠近房子发出轰鸣,然后这轰鸣声似乎绕到了背面,布莱恩回来了。
    于是李逸文把拌好的沙拉放下,不锈钢碗和木质的餐桌碰撞发生闷响,他走到门口为布莱恩打开了门。对方正在掏钥匙,看到他时因为惊讶动作卡壳了一下,随后就跨入家门。李逸文攀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吻,又接过他的提包,帮他把外套脱掉,一如往常。今天有点不一样,他在凑近时就闻到了布莱恩身上的香气,同时生理性的厌恶,很淡,但是不容忽视。他像一只划定了自己区域的动物,对外来者的气味无比敏感,如同保护自己领土一样紧盯着自己的Alpha。
    但李逸文什么都没问,他把借着把对方外套放回房间的空档,一个人深深把脸埋在外套里,还是很淡的花香和更浓的布莱恩的味道。“应该没什么”他想,“没什么担心的。”但他心里清楚,即便真的有事发生了,他也什么都不能做。他又想起来下午的朗曼太太,他们都差不多,只能用“他会回来的。”这个信念安慰自己。
    其实下午时李逸文就想到布莱恩了,他总觉得布莱恩不怎么喜欢自己,从上大学开始一向如此。李逸文几乎都记不起两个人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了,但他还依然记得布莱恩看上去总是性质缺缺。
    那是他第一次恋爱,一天到晚都精力充沛。他总会提出各种疑问:我能不能去你的课上旁听?你有时间来听我弹琴吗?我才练好一个很难的曲子;我想去看个电影,你周末有时间吗?可布莱恩的回答总是,“不行,没空”这样干脆的拒绝;或者是“我想想。”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所以后面李逸文就渐渐不提了,但他依然克制不住的和布莱恩说话,他会讲点有意思的事,有关他专业的东西或者干脆是笑话,但布莱恩要么是看手机要么就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好像这些事情根本没什么好开心的。
    那个时候布莱恩看上去就像个白人,事实上李逸文一开始也把他当成了个白人。他高大,有白人的轮廓,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信息素,上臂还有纹身。那个时候的布莱恩身上就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味道,后来两个人开始恋爱了,这个问题似乎没再出现。但在恋爱后期就又开始了,一股令人讨厌的奶油味。李逸文因为这个事主动和布莱恩提了分手,但是在分开一周以后,他们又因为发情期和好了。
    不止是和好那么简单,李逸文被标记了,他吓坏了,也没想好是和好还是分开。但去除标记的手术不太成熟,他也不愿意冒险。而在他对于是否该和好摇摆时,不适和呕吐开始排着队拜访他——他怀孕了。
    李逸文运气好的惊人,躲过了紧急避孕药百分之八十五的概率,而当时美国的法律还不允许随意堕胎。他也没敢告诉还在国内的父母——他怀上孕时只在十八岁生日的一个月后,他甚至还没准备好成年就被迫迎接了这么一份大礼。他考虑了三天,最终下定决心和布莱恩谈谈。现在他回忆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甚至都没想过这个孩子,还有标记该怎么办,他只是想找个人商量商量,但又无法向父母求助。
    而布莱恩依然很镇定,他平静地像是整件事和他无关,只是静静地听着李逸文说话,直到最后才问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时候的李逸文在想什么呢?他喜欢谈恋爱,也很喜欢这个男朋友;但他更想接着上学,他心里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当他这么告诉布莱恩时,对方告诉他,美国堕胎并不合法。但于此同时布莱恩表示自己愿意负责——如果李逸文打算生这个孩子,他愿意结婚。
    可李逸文还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两人之前也不那么愉快,他们曾分手过一次,而且,最重要的,李逸文觉得对方不喜欢自己。
    布莱恩总是淡淡的,不爱跟他说话,也不爱与他交流想法,在他提分手时面无表情,甚至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保持冷静——没有惊喜,也没有害怕,他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平静。李逸文知道也许自己过于敏感,但是他总有种直觉,布莱恩对他不止是不喜欢,好像根本不在乎;刚开始谈恋爱时还好,而现在李逸文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像是个隐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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