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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此两策之中,都没有考虑到我的家人。”韩漠叹道:“无论哪一策,最终都要与韩玄道生死一决,而我的家人俱在他手,当初苏氏一族在京中叛乱,囚禁世家官员,我暗中派出暗黑吏员营救,最后一举成功,此事我没有忘记,韩玄道也是绝不会忘记的。他既知有此可能,就绝不会让我的第二次营救得逞,所以暗中营救这一途恐怕是万不能行。韩玄道能够害死我二伯,一旦走投无路,定会对我的家人动手……!”说到这里,韩漠脸上一片黯然之色。
    萧灵芷理解韩漠现在的心情,亦知道韩漠若是暂不起兵,他的家人或能平安,可是一旦与韩玄道正面为敌,生死对决,那么韩漠的家人必将陷入危难之中。
    她小手儿拉着韩漠的手,柔声道:“韩郎,你不要太担心,伯父……他们不会有事的!”她与韩漠有夫妻之实,但是名分未定,也不知如何称呼韩漠父母,只能以“伯父”暂称。
    感觉到萧灵芷柔腻的小手握着自己两根手指,韩漠黯然情绪稍稍缓解,笑了一笑,不过还是十分的勉强。
    庄渊却微微皱起眉头来,随即叹道:“如此说来,你还是准备回京救人?”
    韩漠微微颔首:“不得不为!”
    “漠儿,为师说一句无情之语,你若愿意听,便放在心中,若不愿意听,就当为师没有说过!”庄渊神色凝重道:“自古以来,王图霸业者,非但要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胆识和才干,亦要经受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天降大任于斯人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腹其身……然则就算如此,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图王霸业者,有时候甚至要……抛却亲情!”
    韩漠的身体一震,便是萧灵芷也是娇躯微颤。
    “楚汉相争之时,倒有一故事流传至今,不知你是否想听一听?”庄渊十分平静问道。
    韩漠恭敬道:“还请师傅赐教!”
    “楚汉相争,霸王与沛公交锋数度,僵持不下,其间霸王在一次大战之中,擒得沛公家人,更是将太公绑至阵前,架起油锅,欲将其烹而食之!”庄渊凝视韩漠,淡淡问道:“若你便是当时的沛公,欲如何处之?”
    韩漠叹了口气,并不言语。
    这个故事,他自然是知道的,霸王项羽欲用刘邦家人威胁刘邦,甚至要将刘邦之父烹而食之,但是在那种时候,刘邦却玩起了近乎无赖的手段。
    庄渊道:“沛公声言,他们当初结为过兄弟,所以沛公之父便是霸王之父,霸王欲烹父,若是烹熟,兄弟分而食之!”
    萧灵芷博览群书,精通古今,对此事自然也是十分熟悉,柳眉蹙起:“刘邦无情无义,市井无赖……!”
    庄渊不等她说完,已经沉声道:“但是他却最终击败了霸王,打下了延绵几百年的汉家江山……其刘氏一族,也因此而贵极天下!”
    屋内顿时一阵寂静,悄然无声。
    许久之后,韩漠的声音才平静响起:“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庶几无愧……!”他抬起头,凝视着庄渊,神情极是肃穆:“自古志士,欲信大义于天下者,必先仁孝以自身……!”
    庄渊眯起眼睛。
    “舍生取义的事儿,或许我根本做不到。”韩漠眼中闪着光:“然则人之异于禽兽者,便是总要坚持一些什么。我或许不能尽仁,或许不能尽义,甚至不会去尽忠,但是……我总也要坚持一点什么,才能活得有些底气,或许所谓的孝道,便是我该坚持的。”他靠在椅子上,缓缓道:“人们常说,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我也许并不是什么善人,但是我却总觉得我还算是一个尽孝之人。”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陡然停住,目光投向房内桌上的灯火。
    很多年前,一个新的生命在这个世上诞生,然后慢慢适应并且生活于这个全新的世界,而这个生命的守护者,一直是那一对被称为父母之人。
    他们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给了他一个无忧无虑处处拥有着温馨暖意的生活环境,从而让他一直过得十分的惬意。
    很多年前,看着那一对对自己极尽呵护的夫妇,还有那一位传授着生命道理的老者,这个从另一时空而来的生命就暗暗发誓过,他这一世即使遇到再大的风浪,甚至遇到难以跨过的艰难险阻,有一个信念却必须坚持在心中,那便是极尽一切所能来保护这几位与自己生命轨迹紧密相连的亲人。
    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与自己的生命,都要全力守护他们。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韩漠笑了一笑:“甚至可以说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有些事情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很可能做不了什么,又或者说不愿意去做什么。有时候我自己也想过,我这一辈子该怎样去度过?”他的手忽地轻轻握着萧灵芷的手,轻声道:“挣很多的钱,娶老婆,生孩子,如果突然心血来潮,做一些好事,又或是做一些坏事,让后人偶尔想起曾经还有这样一个人在这世上活过……可是后来想想,人的一生有时候不要过得太有计划性,那样反而不叫真正的活着。所谓真正的活着,就是活得舒坦,活得自在,活得心安理得,活得……庶几无愧!”
    萧灵芷眼中闪着光,痴迷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另一只手也去握着韩漠的手,美丽的眼眸子中神色十分复杂,即为这个男人感到自豪,却又为他感到十分的担忧。
    韩漠的声音虽然淡定,但是萧灵芷却已经从他的话语声中听出来,韩漠必然是要返京救人了。
    庄渊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为师也不再多说。为师留在此处,为你守住魏都,在你回来之前,为师自问庆军还不足以能够南进一步……!”
    “我不知道此番回京,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韩漠肃然道:“但是为人子者,自是不能坐视不顾……只是我却不希望庆人有精力将目光投向燕京那边,所以……徒儿请师父北上!”
    庄渊那深陷的眼眶微微眯起,就似乎闭上了眼睛,随即舒展开来,笑道:“你是准备以攻为守,进军山北郡,吸引庆人的注意力?”
    “不管此番燕国国内是乱是和,我都不希望上京城有精力去干扰燕国内部之事。”韩漠眼中显出厉色:“所以师傅在山北郡打得越狠,上京城的精力就越不可能放到燕京那边……!”
    庄渊点头道:“好,我明白了!”顿了顿,道:“你去之后,谁在明面主持燕军?”
    “铁奎!”韩漠道:“此人沉稳干练,对徒儿甚为忠诚,可堪大用!”又道:“诸将返回之时,徒儿将他特意留了下来!”
    “芷儿和连云都没有吃饭,你带他二人去用饭。”庄渊吩咐道:“让铁奎带着你所说的佳酿现在就来见我!”
    韩漠起身来,恭敬一礼,:“一切劳烦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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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一二章   弱点
    静夜如水,萧灵芷娇躯散发着芬芳,缩在韩漠的怀中,而韩漠则是紧紧抱着这具香香软软的娇躯,心中一片温馨甜蜜。
    锦被之中,暖意融融,今夜韩漠自是要陪着萧灵芷,艳雪姬身处另一座府邸,这几日来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压力,韩漠每夜都会与艳雪姬颠.鸾倒.凤,连续几日折腾下来,韩漠虽然依旧是龙精虎猛,但是艳美人却已经被折腾的甚是疲惫,今夜韩漠在这边陪伴萧灵芷,艳雪姬自然是求之不得。
    “韩郎,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回燕京?”萧灵芷心中充满担忧,心事重重。
    韩漠笑道:“芷儿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等到救出家人,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在这边等着我!”
    “我……我要和你一起回京。”萧灵芷光滑的脸贴着韩漠胸膛:“你说过,不会与我分离,可是……可是这次你又想抛下我!”
    韩漠抱紧萧灵芷,柔声道:“芷儿乖,等我回来之后,便再也不会分开。你相信韩郎,好不好?”
    “韩郎,我心里好害怕!”萧灵芷幽幽叹道:“你……!”她想劝韩漠不要回去,但是这话却又说不出口,一时间心中满是伤感。
    “韩玄道虽然奸猾,但也不是万无一失。”韩漠抚摸着萧灵芷光滑的肌肤:“他要是真的算无遗策,也不可能让我夺得了这里的兵权。”
    萧灵芷苦笑道:“韩郎,他只是太高看了韩沧,也低看了你……而且你暗走千里,不显踪迹,韩沧猝不及防,才被你夺了兵权,否则……否则韩沧若知道你的行踪,你只怕连京都城也进不来的。”
    韩漠在她的香腮上柔柔亲了一下,道:“我运气一向很好!”
    “可是这次不同了。”萧灵芷的小手抓着韩漠的手,不去放开:“经此一事,韩玄道必定不会再低看你,而且……而且韩玄道不是韩沧,他老奸巨猾,而且……而且伯父伯母都在他的手里,你……你不会像这次这般顺利的!”
    韩漠笑道:“芷儿,你莫担心。京里我早已有所准备,而且我自信如果我想走,凭韩玄道的本事也不能留下我。”他微顿了顿,才轻声道:“我答应你,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不会意气用事……我会一直记着,我的好芷儿还在这边等着我。”
    “韩郎……!”萧灵芷将螓首缩在韩漠怀中:“你绝不能有事,如果你有事,芷儿也不会独活下去的……!”
    “傻瓜,不要胡说。”韩漠笑道:“韩郎是去救人,又不是去送死,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在这边跟师傅一起,帮韩郎狠狠地教训庆人,你们只要拖住庆人,让他们无暇顾及燕国,燕国的事情……就由韩郎去处理!”
    萧灵芷娇躯轻颤,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而韩漠此时却已经翻身压上来,柔声道:“许多事日未见,我想芷儿了……!”
    萧灵芷呼吸微促,气息如兰,声音微微发颤:“芷儿……芷儿也无时不在想念韩郎……!”
    韩漠的手顺着萧灵芷光滑的肌肤轻轻游走,那挺拔的椒.乳,平坦的小腹,浑圆光洁的美腿,其间便是那芳草丛生已满是露珠的妙处。
    久别胜新婚,其中春意,自不必言。
    ……
    ……
    秋雨连绵,已经连续下了两日,虽然时大时小,却兀自没有止雨的迹象,那秋雨打在古老的燕京城墙上,似乎要洗去百年斑驳,但是古老的沧桑,却又怎能是一场秋雨能够洗刷过去。
    渤州郡起兵的消息,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便传到了燕京城,而宜春郡调兵往南部拦截,却也是出乎朝廷的意料。
    一直以来,地方兵源调动,都要由兵部下达军令方可,只不过自打范云傲忽然消失之后,这兵部诸多事务也就出现了混乱。
    范云傲在兵部根深蒂固,虽然韩玄道掌权之后,亦曾对兵部进行过打压,但是当时范云傲尚能镇住兵部,想要在旦夕间就将兵部收在手底,绝非很容易的事情。
    范云傲突然离开之后,兵部也就出现了群龙无首的迹象,而韩玄道也就不再慢火炖肉,对兵部进行了极大的调整。
    只可惜时日太短,兵部如今固然充斥了韩玄道的大批力量,但是这些人想要在短时间内让兵部顺利运转起来,自然是天方夜谭。
    宜春郡主动调兵遣将拦击渤州郡,固然出乎不少人的意料,但是大多数人却是觉得,这司徒静恐怕是在讨好韩族,所以迫不及待地调兵表现,无非是要立下一个头功而已。
    自从贺家覆灭之后,司徒静可没有少向韩家示忠,暗地里向韩玄道送了多少的钱财,外人虽然不清楚,但是心中却也都有一本账。
    也正是司徒静的逢迎拍马,而且在宜春郡确实有一定的根基,所以韩玄道虽然对地方官员进行了大批的调动,但是却对司徒静没有动手,只是在宜春郡派出了一些韩系官员。
    从那边传来的消息,大家只知道宜春郡调动了兵力,但是司徒静在朱小言的监督下秘密.处决诸多韩系官员,这道消息却并没有立刻送到京城来。
    司徒静在宜春郡为官多年,而且在韩漠的吩咐下,大肆拉拢宜春官员,虽然长期封锁消息是不可能做到,但是短暂封锁,却还是完全能够办到。
    韩玄道闻之渤州郡出兵,却是早有防备,立刻吩咐兵部发出了调令,令东海郡、吴郡、会籍郡甚至是临阳郡迅速集结兵力,围剿渤州郡。
    而燕京城也迅速进入戒严状态,东花厅吏员与京都府衙差遍布京中各处。
    ……
    皇后韩淑被软禁在乾心殿,而代王曹禅却在长春.宫抚养,其身边的奶娘宫人都是韩玄道亲自挑选,甚是忠诚,除此之外,长春.宫日夜都有韩玄道派遣的护卫守卫,这些守卫对韩玄道都是绝对忠诚,所以大燕国这位出身极其特殊的代王,成了笼中之鸟。
    因为代王的原因,韩淑固然还要被韩玄道胁迫下去,但是韩淑却也没有交出手中的玉玺,双方各有所执,都不会轻举妄动。
    秋雨连绵,韩玄道的脸色也如这连绵秋雨一般,十分阴沉。
    这一阵子,他很喜欢在皇宫之内四处走动,似乎是要感受这皇宫的皇者之气,细雨绵绵中,他此时正站在皇宫角落的一处小亭之内。
    这是一处废弃的角落,庞大的皇城之内,总有一些冷清的地方,也总有一些别人不愿意到达的地方,但是韩玄道却感觉这是皇宫里最清净之地,这里有假山,但早已破落,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修整,假山边上有一片荒草,残秋之时,草木皆枯。
    先前去过长春.宫,看了一眼那位一岁左右已经开始蹒跚学步的代王,韩玄道到现在都有一种嘲笑之感。
    平光帝这一生费尽心机想要铲除世家,其心智和耐性确实超出常人,只是他到死也不知道,他不但生命被韩玄道狠狠玩了一把,就是连血脉也是被韩玄道无情地嘲讽了一次。
    想到平光帝临死都不会怀疑这位代王的出身,韩玄道心中就有一种快意。
    ……
    一名老太监小心翼翼地领着一名黑袍人来到了亭子外面,随即便无声无息地退去,而黑袍人在秋雨中踩着缓慢的步子,一步步走进了亭中,略落后韩玄道一个身位,然后安静地站着,微抬起头,那一双没有任何神色的眼睛望着不远处那破败的假山,沉默着。
    韩玄道没有回头,也是看着那破败的假山,薄唇微启,淡然问道:“你见到了荒童子?”
    “是!”黑袍人终于抬起手,将掩盖着面孔的袍帽掀到脑后,声音也是十分的沉稳干脆:“某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某!”
    韩玄道淡然一笑:“当今天下,连南蛇布速甘也无法杀死的人实在很少,看来曹秀确实有几分本事!”
    黑袍人当然就是风国第一名将南蛇布速甘。
    “某听不出你是在嘲讽某,还是在夸赞曹秀!”布速甘面无表情:“某没能杀死曹秀,可是你也没有掌控西北军!”
    “你是说韩漠?”韩玄道嘴角泛起冷笑,又似乎带着一丝嘲弄:“你认为一个黄毛孺子,会坏了我们的事情?”
    布速甘眼睛转也不转,只是用一种几乎没有感情的声音道:“他即可坐山观虎斗尔后收拾残局,亦可与曹秀联手进京……无论他如何选择,你都不会很舒服!”
    “他不会!”韩玄道淡淡道:“这两条路,他一条也不会走……!”他终于转过身子,看着布速甘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你可知道,但凡是人,都会有弱点!”
    布速甘瞥了韩玄道一眼,淡然道:“就好像你贪恋权势?”
    “也像你好战沙场,求的万世战名!”韩玄道平静道:“韩漠的弱点,就在于他的心不够狠……所以他很快就会来到燕京!”
    布速甘道:“你觉得他会来送死?”
    “或许他自己不这样认为。”韩玄道淡然一笑:“他的另一个弱点,就是很自信……虽然自信在很多时候是人的优点,但是有些时候,却是致命的弱点。”
    “因为心不狠,因为很自信,所以他会来燕京。”布速甘重复道:“而他来到燕京,你就觉得他必死无疑,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玄道只是一笑,没有说话。
    “那你这种自信,会不会也是致命的弱点?”布速甘目光重新回到假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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