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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文秀规规矩矩的坐过去,严丽华把水果盘往茶几上一放,一只手在空气里使劲划拉,不耐烦的嚷嚷:“放着好烟给你不抽,非抽你那破烟叶子,熏得一屋子乌烟瘴气的。”她咋咋呼呼的要去开窗户,被方文秀她舅一眼瞪了回去,严丽华坐回去朝她哥嚷:“你抽!你抽!”
    方文秀不好意思的朝她舅舅笑了笑,严旭光又闷头捡起了他的烟袋锅,方文秀顺手拿了打火机给他点上,被严丽华狠狠的瞪了一眼。
    严旭光点上烟,抬头看了一眼方秀文说:“苦了你了,秀儿。”
    方文秀说:“我不苦,我妈才苦。”
    严旭光和方文秀一起看向严丽华,严丽华抱胸坐在沙发里,盯着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演的热闹的综艺节目,给所有人一个坚固的侧影。
    严旭光埋头吸烟,呼出一口带着烟雾的叹息,方文秀站起来说:“舅,你歇着我去吃点东西。”
    严丽华的娘家祖上是闯关东的山东人,方文秀的舅妈做了一手很好的手擀面,她是个最最地道朴实的农村妇女,一生生了三个儿子供出来三个大学生,至今仍然住在村里最寒酸的房子里。
    舅妈不太会说话,她守着方文秀看着她吃面,一眼,一眼的看着她,不一会眼里就涌上泪花,还不敢哭出来,扯了袖子两把抹掉眼泪,终于没忍住摸了一把方文秀的头发,叹了半口气,剩下半口憋回了嗓子眼里。
    她的手骨节粗大,手掌宽大而粗糙,方秀文埋头使劲往嘴里划拉面,一滴眼泪落到嘴边,不敢让她看见。
    方文秀吃完了,舅妈收了碗筷去厨房洗,方文秀趁他们不注意又悄悄的出了门,快到半夜才提着一堆东西回来。
    客厅里大家好像都在等她,连刚才一直没露面的大表哥也坐在那。东西太多,方文秀从门口的出租车里搬了两趟才算搬完。
    再回到屋里,东西已经被严丽华拆开了,里里外外的内衣,加上一身身的黑衣摊了一沙发,严旭光看着她直叹气,舅妈扯着袖子抹泪,斯斯文文的大表哥两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她表情复杂。
    >  方文秀走过去,把手里剩下的袋子放到沙发上,有些羞涩的笑笑说:“我爸爸明天就火化了,城里不讲究披麻戴孝,咱们就入乡随俗吧。”
    舅妈抹着眼泪惊讶的问方文秀:“秀儿,怎么要这么快?”
    因为舅妈的这句话所有的目光都忽然聚集在方文秀的身上,方文秀站在原地没吭声,贴着裤线的手攒出一手汗。
    始终没吭声也没看方文秀的严丽华,把手里的衣服扔回沙发上拍拍手说:“既然回来了,就都收拾收拾睡吧,明天不是还有事吗?”
    严丽华叫来保姆把严旭光夫妻的衣服送回楼上的房间,自己又亲自送哥嫂上去休息,她这些年性格越发乖张,却唯一只卖她哥嫂的帐,说起来,方远山活着的时候也是极其的尊重他的这个妻舅,方远山没有发迹的时候,严旭光卖房子,卖牛借钱给方远山,方远山发迹后,严旭光供三个儿子上大学,那么难没向方家伸过一次手,老两口现在还住在村里最破落的房子里,这些年严丽华和方远山过成那样,方远山也没跟严丽华离婚多少也是因为有严旭光的原因。
    客厅里就剩下大表哥和方文秀后,大表哥沉默的看着沙发上的衣服忽然说:“文秀,别太懂事了,女孩子最好是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情,不然以后会过的很苦。”
    方文秀瘫坐进沙发里,仰着头朝着斯文俊秀的大表哥笑,她一身的汗水湿透衣服,眼睛里燃烧着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大表哥看了她一会,最后也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拿着衣服上楼了。
    晚上方文秀洗了澡刚躺到床上,严丽华忽然开门进来,她拍开墙上的开关倚在门口要笑不笑的看着方文秀:“怎么?你爸才死你就要篡权了?谁让你通知你舅他们来的?”
    方文秀撑着半个身子靠着床头,笑眯眯的看着严丽华。
    方文秀半天没接严丽华的话,严丽华被她看得火起,正要发作,方文秀忽然特别温柔的对她妈说了一句话:“妈,我会养你的。”
    严丽华愣在那里一会,忽然回身关上房门,她气势汹汹的走到床边,抱着双手居高临下的嘲讽的问方文秀:“你养我?”
    方文秀含笑坚定的点头:“嗯,我养您,从今以后我会像爸爸一样,每月给你五十万,您还可以去打牌,买衣服,做保养,我再也不会让有一个人看不起你,再也不会让你的尊严受到一点伤害,更不会让你落了半点威风。”
    >
    严丽华不认识一样的看着方文秀,好半天,她终于放下横抱在胸前的双手,慢慢的坐到床上看着屋子的一角不知在想什么,方文秀看着自己母亲秀美的侧影,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是美丽的,只是她一直在用一种拙劣的张牙舞爪的强悍来武装自己,而且她一身恶习,不被自己的丈夫所尊重,所以别人看她都是面目可憎的,其实扒开那层张牙舞爪的武装,她只是一个单纯而愚笨的被伤害的悲伤的女人,她需要爱,需要很多很多的没有底线绝对包容她的爱。
    方文秀坐起来,盘腿坐着看着她妈,严丽华想够了终于回头看过来,正好对上方秀文笑眯眯的眼睛和那温柔平和的眼神,那一瞬间她原本一肚子的话忽然就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或者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其实自从她们生活在一起后,方文秀就经常用悲悯而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并且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只是她从来都看不见。
    后来严丽华终于说:“你怎么养我?你爸一死你以为咱们家还会像以前一样风光?如果你哥还在可能光景还不一样,方家没有男人了,一个赵正生不出半年就能把华山建筑变成他的。”
    方文秀知道这些年奢华而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彻底把严丽华变成了一个悲观的女人,她甚至忘记了很多年前和方远山奋斗的时候她也是个能吃苦耐劳,果敢彪悍的女人,方文秀没有和她讨论这件事,她拍拍她的手说:“妈,别想太多,去睡觉。”
    以严丽华现在僵化的处事原则想不出如何解决以后困境的方法,她温顺的听了一回话,她起身回头望着方文秀无限遗憾的说:“要是你哥还在就好了。”
    方文秀看着严丽华关门出去,重新关灯躺下,黑暗里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想起了她哥,在方文秀的记忆里,她哥是个白白净净秀气的男孩子,她记得在老家的老房子里,她哥穿着卡其色的风衣,灯芯绒的裤子被打扮的像个日本小孩儿一样,他的手扇着鼻子望着一滩牛粪说好臭,还记得在老家那条河里,大表哥把他放在老牛的背上,他吓得哇哇大叫最后从牛背上掉下去摔河里去了。
    她哥跟她不一样是跟着她爸妈在城里长大的孩子,他的一生没回过几次乡下,方文秀如今回想起来他的记忆也只是剩下一些模糊的如泛着黄色的老照片一样的一个个片段,可就是那样一个人却死在了一场年轻人意气之争的械斗中,他只在这个世间停留了二十五年,死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里。
    奶奶说过,她这一生和
    她父兄的缘分都很浅,方文秀在床上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了
    ☆、第三章
    葬礼在周六上午十点半举行,请来的入殓师很专业,昨天半夜就过来工作,花了十多个小时,把方远山弄得栩栩如生,如生前一般堂堂正正的体面。
    来了很多人,一些是公司里的员工,还有方远山的一些故交好友,大表哥接手了整个葬礼的调度和协调,方文秀站在严丽华的身边鞠了很多个躬,弯了无数次腰。
    赵正生带领公司员工向方远山遗体三鞠躬,两百多平方的大厅里百十号人齐刷刷的排好队给躺着的方远山鞠躬,他走了也是风光的。
    方文秀面向方远山的员工,深深的回了三个九十度的礼,她是感谢他们的,感谢他们给了方远山最后最庄严的体面。
    直起腰来正好对上站在最前方的赵正生,方文秀再次朝着他鞠了一躬,赵正生站着没动,看着方文秀弯下腰直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女人脱离了队伍,走到方文秀母女跟前:“你节哀。”她对严丽华说。
    严丽华的目光落在别处,无动于衷,方文秀朝她微微弯腰:“谢谢您能来,爸爸一定很欣慰。”
    女人看向方文秀,上下打量她,她说:“文秀,我叫庄锦蓉,我们改日再见。”
    “好的。”方文秀朝她微微点头。
    庄锦蓉转身离去,她是个和严丽华差不多大的女人,没有严丽华保养的好,但是她眼神里的神韵却是严丽华没有的。
    临近中午人来人往客流散去不少,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一个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的人格外引人注目,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而来,站了一上午都没吭过一声的严丽华忽然挺直了腰,她碰了方文秀一下低声说:“魏家来人了。”语气依然是淡漠的,表情稍稍带出了一点生气。
    方文秀抬眼望过去,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高高瘦瘦的,被四五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走过来,他皮相很好,眼里有种目空一切狂妄,这也使得他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有种熠熠生辉的感觉,衬得他身边的人都有些暗淡。
    青年带领着几个人朝着方远山的遗体三鞠躬,上了香,走上前来对严丽华说:“你节哀。”
    严丽华对他还了半礼,方文秀听见她难得的语气温和的对来人说:“谢谢你,魏恒。”
    方文秀低眉顺眼的站在严丽华身边,魏恒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问严丽华:“这是谁?”大刺刺的嚣张而无理口气。
    严丽华回头看了一眼方文秀勉强的笑了笑对他说:“我女儿。”
    方文秀恰好抬头看向他,捕捉到他眼里的震惊,方文秀朝他微微弯下腰,垂下目光,魏恒的眼神古怪的在她身上扫了几眼,回头和严丽华敷衍了几句,转身又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走了,当真是来去如风。
    方文秀抬头目送着淹没在人群中青年的背影,看着他昂首阔步而来,又看着他昂首挺胸的离开,看着他走到收礼金的地方递出一个白包,又看着他去而复返的递给柳薇一张名片。
    那一年方秀文十九岁,第一次和魏恒相遇,没有轰轰烈烈的心情,只有热热闹闹的人群做背景,他是一个躁动而且轻浮的青年,方文秀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叹息。
    下午方远山火化的时候严丽华没去,严旭光带着妻儿和方文秀送了他最后一程,从殡仪馆的大门出来,严丽华在门口等着他们,她特意往方文秀的手里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方远山的骨灰盒,似乎松了一口气,她一直都在逃避方远山已经死亡了的这件事,从心理上她并没有接手方远山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所以她才在方远山死后表现的这么冷漠而且几乎绝情的无动于衷,方文秀了解她,她把方远山的骨灰盒寄存在了殡仪馆,打算过几年或者严丽华能慢慢淡化一些情绪以后,好好的把方远山送回老家去下葬。
    一行人走出殡仪馆,外面的日光依然炽烈,方文秀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赵正生,方秀文看着电话又响了两声果断的接了起来。
    “方文秀。”这回赵正生没有给她先开口的机会:“有件事我要跟你谈谈。”
    方文秀站在铺天盖地的日光下,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或者你要我跟你妈谈吗?”一声尖锐汽车喇叭声里夹杂着赵正生严厉声音,方文秀举头望去,殡仪馆前方的停车坪里正对着大门口停着一辆路虎,赵正生就坐在挡风玻璃后面。
    方文秀看了严丽华一眼说:“我就过去。”挂了电话。
    方文秀转过身来对他们说:“我要去一下。”严旭光看着她没吭声,他脸上沟壑的皱纹,表述着复杂的情绪,严丽华问她:“他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方文秀回了她一句:“你先带着舅舅舅妈回去吧。”
    方秀文朝赵正生的车走过去,严丽华讪讪的还想追过去问,严旭光转过头去跟她说:“让她去吧,这孩子主意正
    的很。”
    方文秀上了赵正生的车,赵正生一轰油门就从严丽华他们面前开了过去,赵正生的车上有一股很浓重的香烟和皮革混合的味道,即使有车用香水掩盖着那股味道依然是让人不舒服。
    上车的时候方文秀本来想张口喊一声赵叔,但赵正生一直看着她,他眼神里的压迫感让她闭了嘴,安安静静的坐了上去。
    赵正生似乎一直喜欢严肃着一张面孔,他有很深刻的法令纹。
    他的头发很粗硬,不知道有没有染过发,发质特别黑,被打理成一个中规中矩的男士发型,他有一张方正阳刚的面孔,皮肤比较粗糙,眼角有鱼尾纹,嘴角有法令纹,他有很重的烟瘾,中指和食指的指尖泛着常年烟熏火燎的黄色,他的脾气似乎也不太好,举止中有一种压抑的烦躁,他的身上有很多岁月留下的痕迹,但被他修饰的很好,他也没有中年人走形的身材,使他看起来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方文秀从最开始就没把赵正生当成一个利益对立的人,人心飘忽,人性复杂而又简单,她其实不太在意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赵正生一路无话,车子开出去不久,他又拿出一根烟点上,车里开着空调,车厢封闭,烟味熏得方文秀很难受,在别人的车里到底不好开窗,她缩在座椅里昏昏欲睡,昨晚睡得晚,早晨起得早,她确实很累。
    车子停下来,方文秀睁开眼睛坐起来,发现车窗开着,赵正生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燃。
    方秀文看向赵正生,刚一张嘴赵正生正好看过来,那句赵叔又被憋了回去。
    赵正生埋头点上烟:“22栋三单元21楼,去吧。”他扶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说。
    方文秀扭头看了看马路边上的小区,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表情的赵正生一眼,开了车门下去。
    这是一个位于市区规划的很成熟的住宅小区,在这里买一套一百平米以上的房子不比方文秀他们家在郊区的那栋别墅便宜多少,大门口进去的时候要登记,方文秀登记了名字,被放行进去,一路走到里面她什么也没想,也不揣测赵正生为什么古里古怪的让她来这里,或者她要见到什么人,未知的揣测的多了会乱了思维,影响行为和判断,所以她不想。
    方文秀找到22栋三单元坐电梯上去按响了21楼那家独门独户的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系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女人,她或许来开门之前正在厨房干活,
    手上还带着胶皮手套,方文秀仔细看了她一眼,女人面目干净,衣衫整洁,透过半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她立刻就明白了赵正生让她来这里的用意。
    门厅是一个走廊,走廊的一边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像艺术展览一样铺满了半面墙壁,照片里的人,一个今天上午被火化了,一个几天前被她亲手推进了太平间。
    保姆疑惑的问方文秀:“你找谁?”
    方文秀告诉她:“我是方远山的女儿。”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楼中楼附带空中花园格局的房子,楼下的客厅占据了一半的格局,落地窗外是一个巨大的露台,窗外阳光灿烂,屋里也温馨明媚,客厅的衣架上挂着方远山穿过的西装,茶几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玻璃烟灰缸,半包软中华躺在那里。
    这才是方远山真正生活的地方,这里装饰的奢华而温馨,如果今天站在这里是严丽华估计她会发疯。
    可是赵正生到底为什么要让她来这里呐?方文秀站在巨大的客厅里环顾四周,方文秀先听到是一阵悉悉索索的铃铛声,然后一个圆乎乎的脑袋从沙发后面冒了出来,最后一张流着口水肥嫩小脸抬了起来和方文秀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方文秀长长的输出一口气,孩子像小狗一样趴在地上,方文秀走过去,颤颤巍巍的把他抱起来,举到空中,方远山死了,方家终于是没有绝后,小孩的开裆裤里露着一个小鸡鸡和两个小蛋蛋。
    他被养的很好,白嫩肥胖,大腿手臂上一节节的轱辘肉,方文秀把他抱进怀里像贴上了一坨软肉,温暖而柔软似乎毫无着力点软趴趴的带给身体的触感是那么的新鲜,他有多大了了?有没有一岁?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方文秀大包小裹的从小区里落荒而逃出来,肩上扛着个孩子,身后还跟了一个保姆,她空着手进去,出来带着个孩子,到底有些心虚,赵正生依着车门在马路边等她,见她出来还给她开了车门,她什么也没说,招呼着保姆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抱着孩子上了车,方恒信趴在她肩膀上,流了一大滩口水,不哭不闹的深的她的欢心。
    方恒信十个月大,这是方文秀在那屋子里找到的户口本上落实的,一个多小时里她在那房子扫荡了一遍,带走了孩子的户口本和所有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包括几本写着孩子母亲名字的存折她都没动。
    赵正生从驾驶座那边上车,关上车门问方文秀:“去
    哪?”
    方文秀看了他一眼,赵正生还是一张严肃的面孔,语气里倒是少了不耐烦的腔调。
    “去凯越吧。”赵正生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凯越是方文秀唯一知道的本城一家五星级酒店,方文秀拖家带口的带着一堆行李很热闹的到大堂去开房,最后被人家告知开一间家庭房,一周的房费加上押金要一万出点头。
    方文秀没钱了,方远山给她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加学费十万全花在他的后事上了。
    方文秀抱着方恒信回到外面赵正生的车边上很镇静的管赵正生借钱:“赵叔,我没钱了,你能先借我点吗?”
    赵正生嘴里含着根烟,正准备点火,看了她半天忽然乐了,赵正生开门下车大步往酒店大堂而去,方文秀抱着孩子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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