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皓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揣着他自己拟定的合约找到方文涛书记的办公室。
用了不到一小时将叶皓东自带的新合约看完,方文涛眉头紧皱,吸了口烟后,长长地吐了口气:“你打算全资入主河口造纸厂?”
叶皓东:“嗯,我那个厂一直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当家作主惯了,跟政府合作虽然好,但总觉着像有个夹板套着似地不舒服。”
方文涛:“你的协议书里提到你愿意接手河口造纸厂全部的债务跟工人,另外还愿意签订保证三个月就能让河口造纸厂起死回生的保证书,如果做不到,你愿意无条件退出河口造纸厂,并把你厂里囤积的三千吨纸浆留给河口造纸厂是吗?”
叶皓东点点头:“是的,只要区里能答应我那几个条件。”
方文涛想了一下:“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这需要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还要报到市里面,请市里面拍板才算数,不过我个人倒是真好奇想看看你这个商业神童能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办法。”
叶皓东:“您的意思是,你对我的这个协议是持肯定态度了。”
方文涛:“是的,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要问你,你提到要将棚户区改造计划打包卖给宋豪,然后用那笔钱来还银行的贷款,那区里之前要求的安置四百名下岗待业人员的事谁来办?另外区里要求的棚户区改造工程上马施工周期是否有保证?”
叶皓东:“这些都会在转让合同里明确,我在这可以先负责任的告诉您,那四百人将由我负责安置,并且我还要承诺,三年以内,我还会配合区里安置同样数目的下岗待业人员,本来区里附加的棚户区改造安置工程,应该算是给这次河口厂改制接手人的一大实惠政策,但由于这工程的巨大和区里对工期的严格要求,让全钢城有能力接盘的寥寥无几,何况接手后搞那个地产开发都忙的顾不过来了,还要肩负起河口厂及几百名职工的利益和前景,这样的事情恐怕只有愚公那样的劲头才能干,所以我提出这个办法既可以解决河口厂拖欠银行的贷款,又能够借助宋豪的实力及时将亟待改造的棚户区问题解决,并且把这两件事分开来做,还可以避免接手人精力难以兼顾的矛盾。”
方文涛忍不住笑了:“你小子这个计划说到底等于是让区里把棚户区改造工程间接包给宋豪,然后再用卖地的钱来偿还河口造纸厂的三千万银行贷款,到最后你小子只付出三千吨纸浆和几个承诺就要白白承包年生产能力六万吨的造纸厂五年。”
叶皓东:“首先我拿出的东西现在市值已经接近两千万,其次我承诺能将造纸厂起死回生的同时不出卖一件设备,不下岗一个工人,并且我还承诺新厂投产后安置四百名下岗待业人员,并且保证他们今后的利益,如果这几条我有一条做不到,就无条件退出承包协议,并将我现囤积的纸浆作为作为抵押留给造纸厂。”
方文涛通过宋豪跟叶皓东接触过,以他的年龄自然要算长辈,指了指叶皓东的头:“哼,你小子到时候要做不到,可就别怪区里不讲情面,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可没地儿找那后悔药去,你要现在后悔了,把这东西拿回去还来得及。”
叶皓东一笑,很放松:“我就没寻思过后悔的事儿,您可能也知道一点儿我的事,我穷小子出身光屁股打的天下,就是全输光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呗,这些有可能接手河口造纸厂的人里边,我难道不是最不惧怕失败的那个人吗?
方文涛看着他年轻的面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子说的没错,年轻就是好,犯了什么错误都还有机会改回来。
三天以后。叶皓东的收购协议正式被区政府批准。
宋豪的家位于东山风景区的别墅群里,九排五号,最高最大的那户就是。叶皓东很容易就找到这里,来之前他先给宋豪打了电话,等他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宋豪居然已经迎出门外。
富丽堂皇的客厅里,一口巨大的鱼缸里竟然养着一条珊瑚鲨,用一堆叶皓东认不出来的材料堆砌成豪华装修让人眼花缭乱,但最吸引眼球的无疑还是那口鱼缸。实在是太震撼了!
一旦认准就敢于出手,并且成功率极高,在西方很多做生意的人会喜欢养一条这东西在家里,对于商人,它的精神品质很具有学习意义。”
叶皓东想着:“还不是有钱烧的,等老子有了钱,就在家里养一条鲸鱼,那才叫一等一的份儿!”却不知道在美国,已经有一位商界牛人把这事儿先干了。
分宾主落座后,宋豪给叶皓东递了支烟,叶皓东摆手拒绝了,他看的出来,宋豪是不吸烟的,因为桌子上的烟灰缸很干净,干净到商标还没扯下来。
宋豪:“老方给我打过电话了,原则上我是愿意接手光明街棚户区改造事宜的,但还要具体的价钱合适,不管你跟小度是什么样的交情,也不管你我之间的辈分差别,在商言商,即便你是晚辈,在这方面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叶皓东伸出四个手指,又把小手指弯曲。
“三千五百万,新光区里要求安置的四百名下岗待业人员由我负责安置,您只负责在规定的工期内,完成拆迁和基础建设。”
由于这件事扯了四个月的皮,新光区里对于工期的要求有所放宽,没再强调必须在年前让工人们住进新房子。
宋豪一击掌:“痛快!小小年纪倒是能做到舍得二字,面对可能得到的巨利毫不动心,你小子痛快,我这个当叔叔的自然不能让你吃亏,我多付给你一百万,条件是宋朝度保释以后,要跟在你身边一阵子,你只需看着他别再给我闯祸。”
叶皓东苦笑:“我是不是没得选择了?”
宋豪一瞪眼:“你小子,得了便宜还想卖乖?我花钱雇你收拾我儿子,你还敢不愿意?”
华夏银行钢城城东分理处。
分理处主任肖亚龙带着眼镜,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纤细的手指摆弄着一支钢笔,做认真侧听状。
叶皓东坐在他对面已经白话的一嘴角白沫。
肖亚龙慢条斯理的道:“本来那笔款子是定的分期还款,但由于河口造纸厂先后几次未能如期还款,这让他们厂在银行的信誉记录变得很坏,你知道的,从今年起咱们开始实行华夏人民银行总行制,设立银监局,新的机制形成后,对于各种坏账是十分反感的,上级主管部门对这些事抓的很紧,河口厂的不良记录让他们失去了分期还款的资格,假如这次河口厂不能如期将全部贷款归还,那么银行将行使权力,拍卖河口厂全套的德国设备和库房积压的两万吨铜版纸。”
叶皓东一脸苦相调侃:“您要是能把库房里那堆玩意儿卖出去,最好趁早,就那些东西坑人了。”
肖亚龙面无表情:“必要的时候我们会的。”
叶皓东:“那就没得商量了?比如说我先还两千五百万,您容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保证连本带利一齐还了。”
肖亚龙:“小……小叶是吧,你知道,我之所以今天能见你,主要是因为这里边有宋总的面子在,但他只跟我讲要我给你个机会见一面,但可没要求我答应你任何条件,你如果这么迫切的需要先少还这五百万,那么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河口厂起死回生?假如你的办法我听着确实可行,我也许会考虑你的想法。”
叶皓东:“商业机密!”
肖亚龙把手一摊:“爱莫能助!”
叶皓东掏出刚从宋豪处拿来的还没捂热乎的支票,签了名,开出具体数目,交给肖亚龙。
临出门时,肖亚龙突然道:“等一等。”
第三十一章 满嘴哥德式说教的少年地痞头子
叶皓东回头,不解。
肖亚龙笑道:“鉴于你作为河口造纸厂新的法人代表,之前并没有任何不良记录,并且这次有了一次绩优记录,我可以做主给你提供不超过一千万的商业贷款,利率按照国家相关规定计算,不知道你还需要不?”
叶皓东大喜过望,心想:操!耍猴的牵个人溜,真他娘1的会玩人啊。连忙点头称谢。
又一个多月过去了,江兰总算完成了高考。叶皓东的新绿轧钢厂经历了小小波折后也兑下来了。
一开始他看中的那个厂子的老板怕他赖账,不愿意转让给他,后来朱三儿带着人去参观过两次后,这位曾经把一个十六岁的童工胳膊踩断后,不可一世的叫嚣:这就是从老子这里逃跑的下场!的恶迹累累的老板终于露出他本来怯懦的真容,老老实实的在收购合同上签了字。叶皓东在初次跟原厂工人见面后才知道那王八蛋不仅欠了工人几个月的工资,还有他的那些“英雄事迹”。叶皓东勃然大怒,把那小子拎来当众一顿臭揍,最后也踩断了他的胳膊,然后告诉他,买厂子的十八万尾款就替他给工人们开工资看病了。
胳膊被踩断,这小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先是打算在道上找人收拾叶皓东,可人家一听说这里边有朱三儿的事儿,都纷纷摇头表示不愿意插手,并且有的过分的还大骂这位仁兄,三哥何等仗义的好汉,你得罪他,肯定是没干好事。黑的不灵,咱就找白的办他,打定主意这哥们又来到新光区分局刑警队报案,江威亲自受理了他报告的案情,果然勃然大怒,一个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叶皓东满头大汗的出现在分局,江威当着那哥们的面严肃的讯问了叶皓东,得到的答案跟这哥们所说出入极大,于是又传召证人,当时在现场的朱三儿保利刚等人跟叶皓东关系特殊,不能作为证人,原鑫鑫轧钢厂现在率属于新绿轧钢厂的一百多员工也见证了当时的情况,一百多人的口供异口同声指认,这孙子想讹诈叶皓东,他的胳膊是他自己用棒子打折的。自此,本案事实清楚,案情明朗,江威不为己甚,拍了拍报案的仁兄的肩膀:“看不出你个熊样子居然还有这自残的勇气,下不为例,你走吧。”
叶皓东走的时候,江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如果再有一次你被人告到局里,只要被我知道,你就不必再来找兰兰了,这次算你小子屁股擦的干净。”
叶皓东用行动回答对他这句话的蔑视,这小子离开分局后,直奔江威家。
这几天朱三儿一直在催他出去躲几天,叶皓东心里也正有出门的打算,他这次出去主要是考察国内纸业市场,看看他的新绿造纸厂积压在库房里的那两堆东西是个什么行市。一个人出去总不如两个人一起快乐,江兰这次报考了申城东南政法大学的律师专业,终于等到录取通知书,叶皓东这边也正好要出门,于是叶皓东十分开心的成为送江兰上学的不二人选。
火车沿着滚滚铁流向南方驶去,卧铺车厢里,叶皓东正孜孜不倦给一个跟江兰同一车厢少年做着思想工作。车厢里另外住的是一家三口,一对青年夫妇和刚满周岁的小娃娃,一家三口从上车就孩子哭大人哄,孩子笑大人乐,其乐融融。叶皓东分析形势,显然把那二位分开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好在这个少年身上做文章了,江兰在一旁憋着笑,看他在那吃瘪。
叶皓东:哥们,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少年:啥事?
叶皓东:方便的话咱们换个铺吧,我的是邻座车厢的上铺,并且那里现有三名美女。
少年很老实的:不换,铁路上不允许,出了问题谁负责。
这哥们看来出门前没少受安全教育,叶皓东并不气馁继续:看你的样子是去上学的学生吧?
少年反问:你难道不是?
叶皓东:不瞒你说,我还真不是。
这个时候正是铁路运送学生高潮阶段,车上像他们这样年龄段儿的基本都是今年上大学的新生,叶皓东说他不是学生让少年有点惊讶,好奇的随口问:那你是干什么去的?
叶皓东一指江兰:我送她去上学,我这次没考好,准备来年再考一回。
少年若有所悟:考了个专科?
叶皓东夸张的:专科还不念?等什么呢?我其实什么也没考上,哎,你考了什么学校?
少年:复旦。
叶皓东吃惊又羡慕的:名牌大学啊,不容易,我最佩服你们这样的学子,谦虚还有风度,要不你发扬下风格,咱俩还是换个铺位吧。
少年不说话了,眼睛看向窗外,表情倔强而骄傲。
叶皓东最终垂头丧气的败兴而归,江兰笑嘻嘻的跟了过来,跟他手拉手坐在过道里。
整节车厢的大门被打开,五个少年操着钢城口音,乱哄哄走了进来,逢人就问:有没有换票的?他们加价用硬座换卧铺车厢里的人们手上的卧铺票。
叶皓东跟江兰手拉手坐在那,亲眼看见这几个人拉开江兰住的那间卧铺车厢的门,不大会儿,那个倔强骄傲的少年红着脸从里边走出来,叶皓东注意到了他那非正常的红脸,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叶皓东认出这五个人中有一个叫四奎,是跟丁大伟混的二奎的弟弟,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也坐上这趟车,看样子好像是去上学的。
叶皓东不动声色的拉着江兰走进去,车厢里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烟雾缭绕,那一家三口里的男子有些惶恐有些愤怒,那个可爱的小宝宝则不时的发出咳嗽声。
叶皓东过去把窗户打开,回头冲四奎一笑:滚出去!
四奎总算认出他来了,吓得勃然变色,正想要解释几句。一旁不认识叶皓东的一小青年早按捺不住,张嘴就骂:“你1妈1个1逼的,你装个鸡1巴!”
叶皓东没搭理他,笑着对四奎说:“这是你朋友?”
四奎这会儿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从他哥哥那,他听说了很多关于叶皓东的传闻,江湖传闻最大的特点就是永具时效性和无边夸大性,在四奎心中叶皓东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四奎还算硬朗,没认怂,点头承认:“他叫二宝,是我同学。又对二宝道:快叫皓东哥,他就是我二哥的老大。”
叶皓东一摆手:“你就别客气了,我这人心眼小,容不得人骂老娘,你要叫我一声哥,我岂不拉不下脸收拾你。”
四奎诺诺的:“皓东哥,你看我朋友还是小孩儿呢,他们也是真不知道你在这,要不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叶皓东看了看他,最后点点头:“山龙虎那事儿,你哥没少出力,到现在我还没给他什么奖励,今儿这事就冲你哥的面子,饶了他,自己贴火烧二十吧,我要听响的。”
二宝这会儿早没了刚才的嚣张,闻言后如蒙大赦一般,抬手就给自己一个嘴巴,果然又脆又响。叶皓东不爱看他,把脸别向窗外,听见他打第二下的时候,江兰悄悄拉了他衣角一下,叶皓东沉着脸:“别打了,有几句话送给你们,听完以后出去把门关上,别过来了。”
四奎很诚恳的:皓东哥你说。
叶皓东横了他一眼,表情比刚才缓和了些:“我不管你们今后是当大学生还是混地痞,首先你们要学的就是做人,作为大学生,你们应该知道,一个人应当有良好的礼貌来突出他的个性,人人都喜欢出风头,但这不应当成为你们引起别人讨厌的理由,而作为一个混子,你们首先要学的第一课就是尊重前辈,遵守规矩,欺负人炫耀武力除了能加速你们走进监狱的速度外,其他什么作用也没有,事实上你们震慑住别人的同时,也会深深的得罪人,而这些人,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很可能会给你致命一击,所以咱们道上混的讲究凡事留一线,不可太甚。”
车厢里的烟味已经散尽。江兰和少妇在逗弄小宝宝,叶皓东跟那个青年随便聊着天。
青年人刚才的表现并不算懦弱,对于四奎他们的粗鲁无礼他当场就提出了抗议,可惜,那是一伙儿宁愿相信耳光也不愿理会他抗议的生驴蛋1子。刚才发生的小插曲里叶皓东之前的表现,让这个青年产生了极大兴趣。那几个混蛋少年对叶皓东的恐惧之情让他看出来,叶皓东这个少年的另一个身份居然是个地位很高的地痞头子。一个有着大地痞头子身份的少年,满嘴的歌德式说教,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刚才烟味散尽了,正是叶皓东及时又把窗户关上,看意思是担心把孩子吹感冒了。)心狠手辣规矩森严,胸怀大度幽默有趣,似这样一个精彩绝伦的草根儿少年怎能不让他这个出身名门的小说家感兴趣。
青年升起想了解叶皓东的欲望,于是主动攀谈起来。
青年:“小兄弟你叫皓东?却不知你贵姓?
叶皓东很有礼貌一笑:“免贵姓叶,大哥贵姓?”
青年很自信的:“胡建平,你叫我胡哥好了,我想跟你交个朋友,咱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第三十二章 总统套房,大床上,第一次。
叶皓东:“交浅言深,人之大忌,还是做个过客吧,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有点兴趣,想打听我的事儿,可惜真没什么好说的。”
胡建平:“皓东兄弟是钢城人?”
叶皓东点点头,没说话,眼睛却飘向胡建平的儿子:“小宝宝很可爱,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