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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书房里,柳孟炎忙道:“父亲可是担心厉子期的事?这事实在突然,先前也不曾听到一点风声。”
    柳老太爷点了头,在书案后坐下,闭着眼睛想了想,道:“你去替子期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柳孟炎答应了,却有些犹豫地道:“但看表叔说的那般斩钉截铁,想来今次的事定不能善了。父亲不若先检举了厉子期,待抽身之后,再替厉子期筹谋。”
    柳老太爷眼皮子一跳,深深地望了眼柳孟炎,冷笑道:“你若再说这话,便莫要再跟人说你是我柳易的儿子!”
    柳孟炎闻言忙跪下道:“儿子是替父亲着想。”
    柳老太爷冷笑道:“若这般,就更不该说出这话,叫我成了无信无义之人,就是为我着想?一点子风吹草动就想弃甲丢兵,我也纳闷你这官究竟是怎么当的?”
    柳孟炎忙道:“儿子一时失言,儿子自知父亲与厉子期师徒情深,父亲断然不会舍弃了厉子期。”
    柳老太爷点了头,叫柳孟炎起身,然后道:“你出去吧。”
    柳孟炎听柳老太爷声音淡淡的,忙又道:“儿子去查查早先跟厉子期有过节之人近日有何动作,想来要害厉子期的也就那些人了。”
    柳老太爷道:“厉子期有事,我也脱不了干系,你若要帮就尽全力去帮,若是还瞻前顾后怕得罪了谁,你就不若袖手旁观的好。”
    柳孟炎道:“儿子并不怕得罪谁。”说完,见柳老太爷不愿搭理他,想着柳老太爷对欧氏心怀愧疚,那对欧家子侄也该是怜惜的,又开口道:“明日儿子要将欧家表侄子接回家,父亲明日可要见他一见?”
    柳老太爷可有可无地点头,又疲惫地按着眉心,挥手叫柳孟炎出去。
    柳孟炎退了出去,就向后头去,半路遇上柳仲寒。
    柳仲寒问:“大哥,父亲可是与你商议厉子期之事?”
    柳孟炎笑道:“我原当父亲没将表叔的话听进去呢,不想……也罢,万事由着父亲做主就是。”说着,又皱眉道:“檀云今日很是不懂事,我且回去教训教训她。”说着,就大步流星地向后头去。
    柳仲寒听了柳孟炎含糊不清的话心里欢喜起来,心想柳老太爷定是将顾老太爷的话听进去了,这般柳老太爷不是愿意跟厉子期撇清干系、愿意将国公府传给自己?虽说后头一样还不一定,但前头一样是肯定的,想着先前随自己怎么替顾老太爷请求都不不肯卖他一丝人情的厉子期,柳仲寒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忙慌向柳老太爷书房里去。
    待柳仲寒进了柳老太爷书房,果然如柳孟炎所料又将厉子期如何可恶,柳老太爷为了厉子期任上百姓、为了国公府的颜面都该明哲保身地检举厉子期的话说了一通。
    柳老太爷冷笑两声,只觉得柳仲寒比柳孟炎更加可恶,冷呵一声,将柳仲寒撵出书房。
    柳仲寒出了柳老太爷书房,自觉上了柳孟炎的当,暗道柳孟炎是存心将话说的模棱两可,于是大步向柳太夫人院子里去将今日之事汇报给柳太夫人听。
    却在门外就听说柳孟炎也在,柳仲寒进去,就听柳孟炎对柳太夫人道:“表哥家的园子果然好的很,一山一水浑然天成,便是靖国公家园子也比不上。听说睿郡王家也要修了园子,只是看着他家后面的地又是骆侯爷家的,想来骆侯爷是不肯割让了。”
    柳太夫人听柳孟炎提起睿郡王家,心里就有些讪讪的,又觉柳孟炎说得心无城府,必然不是存心说了叫她难堪,因此就在心里嘀咕起建园子的事。
    柳孟炎瞧见柳太夫人若有所思的神色,就想柳太夫人嫁不成睿郡王,心里不甘,就存了跟郡王府攀比的心思,他查看了早年的事,查出柳府很多事,都是柳太夫人比照睿郡王府办的,此番知道睿郡王府也要建园子,想来柳太夫人不愿输给睿郡王府,定也要建了园子。
    柳仲寒无心听柳孟炎说这些奉承顾家的话,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哥,方才你说父亲将表叔的话听进去了……”
    柳孟炎道:“可是父亲与二弟说了什么?那可要恭喜二弟了。”说着,又对柳仲寒一拱手,做出欢喜模样。
    柳仲寒一噎,不及答话,就见柳太夫人问:“你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柳仲寒没脸将柳老太爷训斥他不长进的话说给柳太夫人听,就勉强笑道:“父亲说叫我好好历练历练,过两年,自有用到我的地方。”说着,故作得意地瞧了眼柳孟炎。
    柳太夫人哪里会看不出柳仲寒那强颜欢笑模样,心里哼了一声,先笑着对柳孟炎道:“老大先回去吧。”
    柳孟炎笑着答应,退了出去。
    待柳孟炎出去,柳太夫人就冷下脸来。
    柳仲寒忙道:“祖母,你不知大哥他是何等小人,亏祖母还说他这人识时务。果然与他女儿一样,祖母不知,那云丫头在家里胡闹惯了,去了顾家,也还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模样……”
    柳太夫人斜睨向柳仲寒,心想柳仲寒定是又吃了柳孟炎的暗亏,冷笑道:“商议了许久的事就这般落了空,你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小事?果然是成不了大事的,但凡我还有一个孙子,我也不把你当做宝贝,难怪你父亲也瞧不上你。”
    柳仲寒忙住了嘴,想着柳太夫人到底没将柳孟炎当孙子,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柳太夫人瞧着柳仲寒的模样,忍不住咬牙,暗道柳孟炎拿了小事折腾柳仲寒就罢了,只要大事上柳孟炎识时务就好,况且柳孟炎如今官做得不错,叫他成了柳仲寒的臂膀也好,瞧见楚嬷嬷领了顾家下人进来,就叫柳仲寒一旁坐着,等着听那下人说话。
    顾家的下人进来,给柳太夫人、柳仲寒磕了头,瞧见柳太夫人点头,心知门户已经被柳太夫人的人看好,就道:“老太爷说这次厉子期是跑不掉了,过两日,老太爷就叫人造谣说是国公爷指使厉子期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
    柳仲寒闻言有些焦急,忙道:“表叔怎会将祸水往我父亲身上引?”
    柳太夫人挥手示意柳仲寒稍安勿躁,心想人言可畏,到时候众口铄金,少不得柳老太爷要抢着旁人弹劾前先检举了厉子期,然后请罪请旨将国公府转给柳仲寒,点头道:“跟你家老太爷说我知道了。叫他仔细一些,不可当真连累了我家老太爷。”
    那顾家下人忙答应着。
    柳太夫人挥手叫楚嬷嬷打赏了顾家下人,又叫人领了他出去。
    “祖母,若有个万一,岂不是惹火烧身?”柳仲寒不意顾老太爷胆子这般大,忍不住又有些退缩。
    柳太夫人冷笑道:“无毒不丈夫。”说完,又叫柳仲寒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听说骆侯爷、老靖国公没有作声,忍不住蹙起眉头,暗道这两家素来与她交好,不该如此,便对楚嬷嬷道:“你明儿个、后儿个,去骆侯府、靖国公府去给两家的太夫人、老夫人的请安,替我给她们问声好。”
    楚嬷嬷忙答应了,又问:“可要叫大夫人好好管教二姑娘?”
    柳太夫人道:“去与大夫人说一声就好,如今正有正事,这芝麻绿豆大的事,不必计较。”说着,瞧着柳仲寒也有些不耐烦,就叫柳仲寒回去歇着。待柳仲寒走后,柳太夫人将厉子期的事想了一回,又忍不住想起建园子的事,暗道她就不信自己嫁不得睿郡王,这日子过得也比不得她。因这么想着,就盘算着等着厉子期的事过去,柳仲寒袭了国公府后,就将园子修建起来。
    等会子楚嬷嬷来跟柳太夫人说明日欧家小少爷就来柳家,柳太夫人听了,就道:“当初他怨我逼着他远着欧家,如今欧家可不就只剩下一个小子了?”
    楚嬷嬷笑道:“太夫人说的是,若是当初沾上欧家的霉运,如今哪里有这么威风的国公府?据奴婢看,老太爷虽不说,心里也明白正经的事,还该听太夫人的。”
    柳太夫人被楚嬷嬷吹捧了两句,心想柳老太爷若是能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才好的。
    第二日,柳太夫人吃了早饭,听说戚氏、吕氏、小顾氏、柳尚贤、柳素晨、柳檀云、柳绯月来给她请安,就叫几人进来。
    瞧着柳檀云给她问好,柳太夫人心想柳檀云看样子也乖巧的很,怎撒起泼来就那样招人厌,先问柳尚贤、柳素晨:“如今都跟先生学什么了?”
    柳尚贤道:“回祖母,才刚学了女则。”
    柳太夫人笑道:“太急躁了些,该正经的将字练好,练字才是真正的修身养性,比读那些论语等等不知好上多少。”说着,就对小顾氏道:“叫先生教慢一些,咱们家不是那等只看进度的肤浅人家,不用教的那样急。”
    小顾氏忙答应了,吕氏瞧着柳太夫人越过自己叫小顾氏去跟家里学堂的先生说话,心里略有些不自在,转而又想不过是个学堂罢了,旁的地方小顾氏可是插不上手。
    柳太夫人又问柳绯月:“你识几个字了?”
    柳绯月答道:“太太,我认识百来个字了。”
    柳太夫人笑着点头,随即对吕氏道:“你该抽些功夫教檀云识字了,虽说家里先生也要教,但早些叫她摸了纸笔,等会子上学的时候也不至于闹出笑话,也叫她有了事做,省得她没事乱跑,叫人看了笑话。”
    吕氏也听柳孟炎说了两句柳檀云在顾家的事,心知柳太夫人不喜柳檀云不知天高地厚地去顾家闹事,忙道:“孙媳原本也想着这事,只是檀云每每坐不住,是以只能作罢。”
    柳檀云心想吕氏这空口说白话的本事还是有些的,笑道:“不劳太太、母亲费心,祖父昨儿个答应教我读书,等会子祖父回来,我就去寻她。”
    柳太夫人眼皮子一跳,斥道:“胡闹,你祖父是有正经事的人,哪里有功夫教你读书?”
    柳檀云听柳太夫人呵斥一声,却不回话,心想这会子没人襄助,哭闹也不顶用,讲道理更是没人听。
    柳太夫人对吕氏道:“看好了檀云,好好教导她,莫叫她打扰了你父亲。”
    吕氏惶恐地答应着。
    柳太夫人只留下戚氏、小顾氏,便叫旁人先退下,等着只有戚氏、小顾氏,就道:“瞧见没有?老太爷就要将那丫头宠上天了,二老爷还不曾得老太爷教导过读书,她倒好,一个丫头片子后来居上了。”
    戚氏心里倒不是十分不甘,毕竟不过是个女孩儿,碍不着什么事,只说道:“瞧着老大房里的花氏似乎是有喜了。”
    柳太夫人一怔,催着小顾氏赶紧给柳绯月换上小少爷的装扮,就叫戚氏细细将花氏的事说一说。
    戚氏笑道:“到底如何儿媳也不甚清楚,只听说花氏有意无意地用手撑着腰,还要酸酸的果子吃。”
    柳太夫人问:“老大媳妇可知道?”
    戚氏道:“快到中秋了,如今老大媳妇正忙着清点各处米粮库房,置办给各家的节礼,想来她是不知了。”
    柳太夫人笑道:“既然她不知道,咱们就也不知。”
    戚氏含笑点头,小顾氏听柳太夫人这般说,心里略有些着急,暗道千万不能叫吕氏房里抢先生出儿子来。
    17内外亲疏
    柳太夫人说了她也不知,就当真装作不知此事,只暗中叫楚嬷嬷将这事说给青鸾、鸣凤听了。
    青鸾、鸣凤两人得知后,虽暂时不好做什么,但面上难免露出嫉妒之色,同在吕氏身边伺候的时候,也要三不五时地瞄一眼花姨娘。
    吕氏清点完库房,叫人空出库房准备装今年中秋各处庄头送来的节礼后,想起柳太夫人的吩咐,想着赶在去柳太夫人那边伺候午饭之前先做个样子教导柳檀云一回,就叫人请了柳檀云过来。
    柳檀云过来后,打量着吕氏一脸疲态,又瞧着如今将近午时,没一会子吕氏就要去伺候柳太夫人吃饭,也知道吕氏这是有意做样子给柳太夫人看,心想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柳氏要做样子给人看,她也要做个跟吕氏读书的样子,这般日后她识文断字,也不怕人大惊小怪。
    因此,吕氏与柳檀云母女两个就坐在炕上,吕氏在纸上写了个木字,起了个影格,就叫柳檀云自己照着描画。
    吕氏道:“等下我多写几个字,还请穆嬷嬷看着檀云回去仿着写了。”
    穆嬷嬷笑道:“小的不识字,若是叫姑娘写错了横竖,乱了笔画,那岂不是罪过?”
    吕氏瞧了眼对着自己的字描摹的柳檀云,笑道:“不碍的,她此时不过是胡乱画画,过了年,自有正经的先生教她。”说着,因又有人来回事,就先起身出去了。
    柳檀云瞧着穆嬷嬷盯着花姨娘看,刚要问穆嬷嬷看花姨娘做什么,忽地想欧华庭要来了,欧华庭的媳妇、她的庶妹可不也要跟着出来了。想着是跟自己不相干的事,就丢开不问,接着写字。
    过了一盏茶功夫,画扇过来道:“夫人说姑娘写完了就先回去吧,夫人去太夫人那边伺候了。”
    柳檀云闻言就出了吕氏的房门,随着穆嬷嬷向外走,回了自己屋子里吃饭,饭后消了食,就躺在床上睡了,盘算着睡醒了欧华庭就该来了,先见了欧华庭,再去见柳老太爷。
    不一时,隐约听到帐子外有声音,细细去听,却是穆嬷嬷跟画扇在说话。
    柳檀云一边想着穆嬷嬷何时跟画扇好上了,一边听两人说话,只听画扇道:“当真?我不懂这事,是以看不出来。”
    穆嬷嬷道:“旁的就罢了,这有没有身子,我可是一眼就能瞧出来,有身子的人走路跟旁人都是不一样的。”
    画扇道:“夫人还不知道呢,谁知道这么大的事花姨娘能瞒着。”说着,忽地又道:“难怪鸣凤跟花姨娘说话的时候有些阴阳怪气,想来她们常在一处做事,青鸾早知道了这事。”说着,就要去跟吕氏说此事。
    穆嬷嬷忙道:“依我说,你就跟夫人说叫夫人悄悄地告诉老爷这事,旁的人能瞒住就瞒住,也免得张扬开,又着了人眼。”
    画扇想了想,笑道:“也该如此,原先大夫人、二夫人一同有孕就被人凡事比着看,如今二房听说也有个姑娘有喜了,可巧又撞在一处,可不着人眼吗?”说着话,谢过了穆嬷嬷,就去跟吕氏说。
    柳檀云在床上睡着,心想穆嬷嬷这法子好,吕氏对柳孟炎说了,就表明自己并未失职,若花姨娘有什么不好也赖不到吕氏头上;再则,鸣凤、青鸾知道了,上头的太夫人必定也的知道,如此叫鸣凤咋咋呼呼地欺负了花姨娘,柳孟炎也有个正经的道理将鸣凤撵出去。只是吕氏那边怕是不肯将花姨娘有孕的事说给柳孟炎听,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有传言说因为花姨娘,柳孟炎与吕氏足足有几年不说话,平常商议事情都由丫头传话。
    果然,那边厢画扇跟吕氏说了,吕氏嘴上叫画扇去谢穆嬷嬷,心里却想花氏素来得柳孟炎欢心,倘若叫她生下儿子,那这房里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且与其叫花氏生下儿子,不若叫闫氏、耿氏去生,柳孟炎这三房小妾里,就数闫氏、耿氏最听话;况且如今自己正是忙碌的时候,有正经的道理不管事,一个不察,叫鸣凤替她除去花氏这眼中钉才是最好。
    过了午时,吕氏听说柳孟炎将欧华庭接进府了,就叫人喊了柳檀云过来见欧华庭。
    柳檀云不乐意去吕氏房里等着欧华庭,便在自己院子里耗着功夫喂鹦鹉,听着一只白毛鹦鹉被小一教着阴阳怪气地笑,就道:“好只古灵精怪的鹦鹉,就给你起名叫怪怪。”
    穆嬷嬷道:“哪有这样起名字的,小一几个名字就够怪了,这只鸟还要叫这么个怪名字。”
    那只的鹦鹉当真成了精了,听柳檀云喊它怪怪,就自己个怪怪、怪怪地喊个不停。
    小一来说:“老太爷回来了。”
    柳檀云问:“父亲与欧少爷还没回来?”
    小一笑道:“如今在太夫人那边妮,姑娘怎不喊欧少爷表哥?”
    柳檀云道:“客气一些好。”将来反客为主的还不知是哪位,还是先点明了姓氏、身份的好,说着,又道:“跟母亲说我去祖父那边等着去。”
    小一想着总归欧华庭也要去柳老太爷那边,就依了柳檀云。
    柳檀云有意叫穆嬷嬷留下,借口穆嬷嬷过去不方便,只领了小五、小六两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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