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柔没用钥匙开门,笃笃地敲。
母亲的声音从里传来:“来了。谁啊?”
之前应该在厨房打扫卫生,母亲开门略晚,手上还拿着抹布,见到她喜上眉梢。
“哎。回来了?今天情人节,我还以为你要很晚回来。”
安柔弯腰换鞋:“为什么会很晚回来?”
母亲笑:“出去约会啊。我看你在桌上摆了玫瑰,一看就是男人送的。”
安柔这才想起,怀里还拥着大把玫瑰。
“有钟意的男生了?”母亲接过去,一一放入原先的花瓶里,放不下了,就搁在一边,“这都是一个人送的?”
安柔走过去,抚摸着柔顺的花瓣:“嗯。”
“挺有心的。”母亲说,“什么时候带回来,给爸妈看看?”
早上的花,有些萎了,边沿开始发黑。安柔还是可惜,忽然有些明白,林黛玉葬花的内心怜惜了。
安柔说:“不是我男朋友。”
“啊?”母亲没料到,“那就是,追慕者?”
父亲原本在看电视,晚间的军事新闻,听她们母女说话,也转过头,问:“是当年的那个男生?”
安柔一怔,低低地,“嗯”了声。
母亲不晓得内情,电视进入广告,丈夫继续换台,女儿像是心事重重,扯掉几片花瓣也不自知。
索性一罢手,进厨房擦流理台了。
原来,那段记忆,并不是仅仅存在于自己和顾景予脑海中。
对,还有父亲。
父亲没有再说话,老派绅士一样坐在沙发上,端正地看着电视。
也许,他只是突然想起来。
安柔心中有些慌乱,像抓不住的泡沫,起起伏伏。
顾景予回来了,父亲也还记得,那自己呢?对往事还耿耿于怀吗?她还,喜欢顾景予吗?
欺人难欺己,她完全没有把握。
睡前,安柔犹豫了下,打了徐叶叶的电话。
响到快挂了,徐叶叶才接起来:“喂?安柔。什么事?”
声音迷糊,但还晓得看来电人,应该酒醒了点。
安柔说:“你好点了吗?”
“嗯。”徐叶叶嘶声抱怨着,“安柔你怎么把我交给我哥啊,他跟我有‘深仇大恨’啊。现在他害得我脑壳疼。”
安柔好笑:“喝醉了是头痛呀,怎么怪你哥?”
徐叶叶激动起来:“他把我送回家,我妈还一个劲地跟他道谢。结果一回到房间,他就把我甩上床,脑袋‘咚’的一声,撞上床头柜,顿时就酒醒了。”
安柔忍住不笑:“这样啊。受伤了吗?”
“没肿。”徐叶叶没好气地说,“要撞点什么事儿,我非告了徐鸿那货。”
“啊,对了。你说的跟你哥一块做生意,晚上坐他旁边的那个男的,”安柔像是听她说了徐鸿,才想起顾景予似的,不动声色地问,“叶子,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徐叶叶到底喝多了,脑袋瓜还得转会弯,才明白安柔说的是谁。
“就是,那个顾顾……顾什么的。”
“顾景予。”安柔提醒她。
“嗯对,没错。你怎么知道?”
安柔说不清为什么,下意识不想告诉徐叶叶,含混地说:“之前你和我提起过。”
“有吗?”徐叶叶纠结无果,又听安柔肯定,再问,“你找他什么事啊?我跟他不熟,你要的话,我帮你朝徐鸿要。”
“成,那谢谢你了。”安柔致谢。
徐叶叶大大方方地说不客气:“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客气啥。那我睡了。”
“晚安。”
酒精真是个害人玩意儿,徐叶叶自觉记性不差,怎么就不记得,自己跟安柔提过顾景予的名字呢?
不过她也会突然卡壳,记不起人家名字了。那就是,提过了吧。
与此同时,徐鸿给顾景予打了电话。
当时,徐叶叶说要去接朋友,徐鸿问,她朋友在哪儿工作,徐叶叶说她在一中。徐鸿觉得,那还挺远的,就随口叫顾景予去陪个伴。看到安柔,他就懵了,也不清楚,顾景予到底知不知道,这人是安柔。
回到家,又后知后觉发现,顾景予从头到尾,面色也无异,甚至在他刻意拜托他送安柔时,更没拒绝。那也就是说,旧情未断,有可能旧情复燃咯?
早上,他想着情人节,乘花新鲜,还娇妍得很,去花店挑拣,要送给华梦。
走半途呢,瞅见顾景予身后跟着个花店里负责送花的快递,还捧了一束玫瑰,同顾景予讲了两句话,就走了。
送给谁呢?他没多想,就觉着,铁树开花,不容易嘛,别掐了人苗头,就等着顾景予走后,才进店。也没八卦地打听,收花者姓名住址。
他又不傻,怎么就想不到,顾景予离开桐阳好些年了,刚回来多久,除了旧爱,哪来的新欢?
除了安柔,还有谁?
顾景予脾性不定,怕说得不好,惹了他不爽快,徐鸿心里头紧张,一开口就问:“顾景予,吃饭了没。”
“……”
徐鸿差点一激动,咬掉舌头。吃饭,不和他一块吃的吗:“我我我,是问,你吃夜宵了吗?”
对面又不吭声。
徐鸿觉得,不打腹稿,贸贸然打来,就是个错误。
就算别人不了解,徐鸿这个,顾景予身边多年的哥们儿,也要对他生活习惯门儿清啊。
顾景予早餐、中餐、晚餐,一般情况下,一餐都不会落,就是夜宵,怎么也不吃的。
“发什么癫,有话快说。”
不等徐鸿继续瞎编乱造个由头来打探,顾景予说:“问她是吧?你以为这些年,在外头,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女人,我不找旁人,为的什么?”
徐鸿听见一声打火机的响,仿佛隔着半个城市,他也能看见,顾景予眸色深邃的样。
这些年在外面,在应酬桌上,在休息场里,顾景予那身毫不在意,坦荡自如的气质,不知有意无意间勾去多少女人目光。
徐鸿作为一个男人,也爱看顾景予抽烟的姿势模样。
手肘压在膝盖上,食指、中指衔烟,烟雾朦胧,男人目光放空而无着落点。
有一种……说不出的惑人劲儿。
“不就为的她么。”
过了良久,徐鸿以为前段是他在自言,却听见他此番自语。
忽然有些勾勒得出,如雾的烟里,男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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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