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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人少!
    潘垚朝街道看去,确实是静,人也少得很。
    店肆倒是还开了好一些,毕竟银子不好赚,要是关了店铺,日日的赁钱都不够,那不是成赔本生意了?
    潘垚心有戚戚然,鬼是可怕,可这做穷鬼,它更可怕!
    只上街的人少得可怜,店肆里的掌柜和打杂的小一哥都惫懒地打着哈欠,有零星的行人从青石地板上走过,也是低着头,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大家伙儿瞧着夜色,面上浮上了些许焦灼和惊恐之色,相互催促。
    “走走,得快点儿回去,天色就要暗了。”
    ……
    “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色愈发的黯淡,夜风起,撩动树影微晃,有梆子的声音敲响,伴随其中,还有老更夫带着几分哑意和轻咳的声音。
    他穿一双黑布鞋踩在青石板上,提着竹灯,灯炳后挂一个铜锣,腰间串着一节的竹梆子。
    脚步不快也不慢。
    夜很静,除了梆子声便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那双黑布鞋的后头又出现了一双的鞋子。
    那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小巧玲珑,艳红色的底色,鞋面有丝线勾勒出并蒂莲的花色。
    只见花瓣嫩白,上头晕染开鲜嫩的粉色,端的是旖旎多情,鞋子的两边是绿色的花枝缠绕。
    老更夫黑色的布鞋停住时,他身后那一双绣花鞋也停住。
    左右两只的鞋子靠在一处,并蒂莲的花儿也挨在一处,像是并蒂花开一样,瞧过去有几分巧思,可见绣鞋子花样的时候,主人家是费了心思的。
    奇怪——
    怎么好似多了一道声音?
    老更夫察觉了不妥,面上有了惊疑之色,却不敢回头。
    他颤巍巍着手又往下敲了下梆子,只听“哐当”一声,锣面震动,有闷沉的铜锣声传远,刺透了夜的寂静。
    “天、天干物燥,小、小心火烛——”这声音喊得不威风,倒是添了两分哭腔,听过去有些可怜。
    “曲伯,你这是怎么了?”这时,一道年轻的男子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被唤做曲伯的老更夫眯了眯眼,手中的竹灯抬了抬,待瞧清楚了来人的模样,顿时,他就像是见到了家人一样,朝人伸出了手。
    “是三儿啊,快、快快,快扶老伯我一把。”说完,他腿就软了,腿肚子都打着磕绊。
    来人是守城的毛三,黑夜之中,他那一双招风耳格外的显眼。
    “曲伯,这是怎么了?”他一把就扶住了曲伯,接过他手中的竹灯,不让那灯掉在地上熄了去。
    “还能怎么了?”曲伯惊魂未定,借着身边这会儿有个年轻的壮年男子,方才蔫耷成豆儿大的胆子又大了一些。
    他半眯着眼睛往后瞅了瞅。
    还好还好,没瞧到有啥。
    可能是走了吧。
    曲伯轻吁一口气,抬眼见毛三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拎着竹灯,还瞧自己看来,显然,这是在等自己继续说话。
    嗐!这肯定是打小吃多了憨红薯的娃儿,只吹了膘,不长心的主儿!话还要他说得这么透么?
    曲伯只敢做了个口型。
    刚才有东西跟着我,我瞧了瞧,像!像是薛家那姑娘!
    “什么!”毛三大声,瞳孔都紧缩了下,薛家的姑娘,这词儿最近可不敢提,吓人的嘞!
    “嘘嘘!”曲伯紧张,“你小点儿声!”
    毛三捏着胸口处那一方的八卦镜,紧张兮兮地瞧着周围,就怕曲伯那薛家姑娘又窜出来。
    曲伯低声自语,“应该是她,方才我听到我身后多了个脚步声,我不敢回头瞧,只眼睛余光瞄了瞄——”
    “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针脚细密又精致,瞧着像新嫁娘穿的。”
    新嫁娘,那可不就是薛家那姑娘么。
    以前可是听说了,那姑娘人生得好,又勤快又能干,不拘是养蚕还是纺丝绸,都比寻常人做得好,尤其擅长养蚕,就是针线功夫也没落下。
    大家都说,薛家抱养这一个姑娘回来,抱养得值了!
    要出嫁的时候,大家伙儿都说,薛家这是将会下蛋的金鸡送别人家去了,可惜。
    哪里想到,还没成婚,这姑娘穿着一身嫁衣便没了,更甚至,最近府城里还不太平,处处都有见鬼的传闻,听说就是穿着红衣的影子。
    曲伯:“我还道是个瞎传的话,今儿我亲眼瞧着了,才知道是有些事儿不大对头。”
    可是为甚跟着他?
    曲伯不解,他可没做这害人的事儿。
    “三儿啊,幸好路上遇到你了,不然——”话还未说完,就听这寂静的夜里又有了动静。
    “哒—哒—哒—”
    “哒—哒—哒—”
    夜色浓郁了去,好似有烟气在夜色之中流淌。
    就在这时,青石板的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
    毛三和曲伯两人同时停了动作,僵着身子,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都瞧出了惊骇。
    好半晌,两人鼓着胆子,僵着脖子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青石板的路上竟果真出现了一双绣花鞋。
    “娘呀!”
    “鬼呀!”
    两人吓得青脸翻白眼,曲伯拼命地敲梆子,毛三也不落下,一拽拽起胸口处那八卦镜,猛地就朝前胡乱地照去。
    不拘是梆子还是八卦镜,都只一个想法,只想将这吓人的红绣鞋逼退。
    “哒—哒—哒—”那鞋子还在往前走,一步一挪,就像是上头有人穿着它们一样,只是肉眼凡胎的,一时他们还瞧不到这鬼物。
    曲伯、毛三:……
    他们从来不知道,一双鞋子竟然如此的吓人,那红艳艳的是血么?还有还有,鞋底和边缘那一圈又是什么,是染了泥么?
    什么时候能染泥?必须是下葬了,埋在土里了才能染了泥。
    “娘呀。”
    “鬼呀。”
    “怎么没用?”曲伯焦急,不该啊,按理来说,这打更的梆子最是能吓退鬼了。
    “我这也没用!”毛三也面如考妣,只恨自家老子馋嘴,竟然使唤了他上街沽酒。
    两人抱做一团地倒退,想跑却腿软。
    就在两人目露绝望,瞧着这鞋子一步一步走近时,只见那鞋子停了停,似是瞧到了什么让它忌惮的,主人家迟疑了下,倏忽一阵风来,风过,地上已不见那一双的绣花红鞋子。
    毛三和曲伯跌坐在了地上,“吃、吃咱们了吗?”
    “还、还没有……”曲伯也磕巴,“大概是你太瘦,硌牙,我又太老,肉柴吧。”
    毛三:……
    “呀,你是傍晚时候守城门的大哥。”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毛三有些耳熟,顺着声音瞧去,便见两人身后那一处斜桥的柳树下有两个人站着。
    一个是提灯的小姑娘,灯很明亮,照得她的眉眼如画,另一个一身黑衣赤凤服,赤色的帽子将眉眼笼罩,看不清神情和面容,只朦胧能瞧见下颌骨的轮廓。
    是个清俊的郎君。
    他站在阴暗的地方,好似要被那晦涩的夜色吞噬去,却又好似,他本就是那晦暗的夜色。
    说话的是那提着灯的姑娘。
    “是你!”毛三恍然,想起了今日最后入城门便是这一人。
    “叫什么来着,”毛三皱眉回忆,“潘、潘——”他迟疑了下,倒是想起了路引上写的字,不过,后头那都是土的字念啥?
    潘垚抿嘴一笑,瞧出了他的发懵,率先介绍了自己,“潘垚,我叫潘垚,垚是高山之意。”
    “对对,潘垚!”毛三挠着头,扯着腿软的曲伯,没有拉扯动。
    “我姓毛,毛良瑞,家族里行三,大家都喜欢叫我一身毛三,亲切,这是曲伯。”
    潘垚笑着打了个招呼,“毛三哥,曲伯。”
    “哎!”曲伯也冲潘垚点头示意了下,转头冲毛三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这会儿吓得厉害,起不来。
    要不,他还是就这样算了?
    坐地上踏实!
    毛三:“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傍晚时候才和你说的——”
    话未说完,瞧到这站在街上的自己,总觉得自己傍晚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叹了口气,没有再往下多说。
    “我和大哥出来走走。”潘垚瞧着毛三,眼里是揶揄,“毛三哥咋也出来了?”
    毛三像是被泄了气一样,转头瞧着那夜色。
    只见月色沁凉,青石板路幽幽,夜深了,石板上好似都凝了些许的水露,想着方才吓得他们一人差点破了胆的一双绣花鞋,毛三都喃喃了。
    是啊,他咋也出来了?
    说来,都怪自己太孝顺了,老爹喊着要喝酒,要搭着百味楼的卤煮下酒,说那样才是好滋味……他便出来了。
    仗着自己胸前挂一个八卦镜,就大意的以为没事了。
    哪里想到这鬼这么凶!
    瞧着八卦镜了都不怕,还往自己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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