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清觉得, 梁知舟多多少少有些疯了。
他们在这个小院里呆了三四天,除了第一天她去外面逛了逛,其余去过最远的地方应该就是门口的躺椅。
那还是因为下雨, 她说想出去看看。男人便直接在她的身上裹了一床薄被,直接将她抱去了外面的躺椅上。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很急, 哐啷砸了一地之后,反而开始温柔起来,将世界都洗刷成青绿色的一片。
而屋檐的水滴滴答答下落,滴落在深色的青石板上, 交织成一篇乐章。
她便在雨声当中昏昏沉沉睡去。
除了这次短暂的看雨,她其余的时间都是消磨在屋子里。男人像是突然像是有了种肌肤相贴的渴望, 时时都同她在一起。倒也不都全是那种事, 更多的就是纯粹拥抱在一起。
不过亲吻成了一件极为常见的事情。
她一开始还觉得不习惯, 总疑心下一刻会有下人推门而入撞见这一幕, 次数倒是习惯了这样的亲昵,甚至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的喜欢。
大概也许是, 她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梁知舟吧, 喜欢这种肆无忌惮可以牵手和拥抱的感觉。
这时候的他们脱离了京城的纷纷扰扰, 他只是梁知舟,她只是虞念清, 再也没有其他。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他们准备在第五天就直接回去。
在回去的头天晚上,梁知舟突然带着她去了小院里的一间密室。
密室很大,大约能容纳二百余人,但是里面却很是简陋, 只按照顺序摆满了箱子, 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东西。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她在里面转了一圈, 也没看到什么特殊的。
梁知舟走到一口箱子旁,从一只锦囊中拿出一把钥匙,一边将箱子直接打开一边随意地说:“你不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少的家底么,带你过来看看。”
室内特别暗,只有他们手上的一盏烛灯。
但是当箱子被打开的时候,她仍旧觉得有点晃眼,居然是整整一箱金条!
她先前一直觉得黄金俗气,可是当大批量的黄金摆放在那里折射出光芒时,她顿时明白俗气的一直是她自己而已。
“这些都是你的吗?”她说话都略微有点不利索。
“有些是我母亲的陪嫁,也有些是当年徐家落难时,我外祖瞒着众人送了一批东西来京城。这些东西原本是给了我母亲,后来便给了我。我便用这些银钱作为资本,做了些小本生意,利滚利地积攒下来。”他看向女子始终震惊的脸,轻笑出声,“倒也不全都是金子,我也没有那么丰厚的家底,还有些古董字画之类的。”
“就是这么多,也是旁人不敢想的。”虞念清心情有些复杂起来。
当时和梁知舟成亲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意外,且梁知舟的名声不怎么好,外面都在传镇国公极为不喜欢这个长子。她便认为梁知舟没有多少家底,甚至钱氏也是这么认为的,在陪嫁时给了她许多银钱傍身。
就在她自己做好了过简朴一些的生活时,突然发现枕边人家底就是比一般的世家几世的积累都不差,是颗实打实的摇钱树。
她伸手拿了一块金子,分量沉甸甸的,冒出一句来,“全都放在这里,也不怕小毛贼会摸进来偷吗?”
“那也要有命才能出去”,梁知舟将另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放着的全都是放着字画,“爹不是喜欢孤本之类的吗?正好可以挑选几样送过去。”
她也没有推辞,和他在库房里挑选起来。也不止是给虞平生的,还有钱氏和镇国公的礼物,当然杨氏是没有任何份的。
因为第二日回去的时候,要经过虞家顺便上门拜访,两个人便没有再闹腾早早就睡了。
他们去虞家时,正好是虞平生休沐在家。自从女儿出嫁和钱家人离开京城之后,钱氏的时间就一下子空了出来。原本为了迎合京城的交流圈,她在大虞家养了不少花花草草。
搬出来之后,院子空旷她索性就让人种上了一些瓜果蔬菜。
虞平生正陪着她摘胡瓜,顺便将倒了的瓜架重新加固一遍。
见到他们过来,钱氏愣了下,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带着泥点子的裙摆,干巴巴地问了一声,“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让人提前来说一声。”
她将篮子放在一边,过去假装给虞平生擦擦汗,实则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手了,“快去屋子里坐吧,我们一会就来。”
“我们站着也没事,过来看看你们。”梁知舟走过去,将篮子直接提起,看了看里面的胡瓜,笑着说:“我和念清也是去靠郊区的院子里住了几日,每日都出去逛逛,倒是没有见过这么水灵的胡瓜。”
他语气轻松,态度稀疏平常,看不到一点轻视的态度,反而伸手在篮子里拨弄几下。
“那等会你们也带一点回去。”虞平生开口。
钱氏挽着他的手推了推他,虞平生倒是没有再继续说话,拿着木条给瓜架加固。
梁知舟也过去帮忙。
钱氏原本要拦着,虞念清让丫鬟去拿一个空篮子过来,缠着钱氏说:“你过来帮我看看,哪些是比较嫩的,我一会儿带回去吃点。”
所有人都不将这当做一回事,钱氏自然也不会继续做恶人,“都是新鲜的,我之前专门请了农人过来照顾的。你瞧着哪个不错,直接摘就是。”
摘菜就要比加固架子轻松多了,她摘了一篮子之后,便拉着自己的娘亲去芜廊下阴凉的地方休息。而丫鬟们则是将他们摘的胡瓜拿了一部分去清洗,还煮了酸梅汁端上来。
她们就在廊下吹着小风,喝着放在井水中冰镇过的酸梅汁,还能吃到被切成小块的胡瓜。
而两个男人还在加固木架。梁知舟似乎是做惯了这些事,动作要的流畅不少,承担了大部分的活动。因为天热,他额头上出了不少汗,倒是被一张清俊的脸救了回来,不仅不显得狼狈还多了几分硬朗的感觉。
因为他的加入,本没有多少的活很快就结束了。
钱氏给虞平生递过去一块用冷水浸过的帕子,然后才说:“已经让人准备了热水,先去换身衣裳,免得到时候着凉了。”
梁知舟自然没什么意见,就要跟着岳丈一起走。
虞念清胡乱将自己的酸梅汤塞过去,“先喝点水。”
他们在院子里呆了好几日,还没有从那样的情境中的脱离,他便直接伸手接了过来将剩下的酸梅汁喝完。
一身暑气顿散。
他将杯子放下,便让她去屋里凉快下,自己则是跟着虞平生去换身衣裳。
“你们怎么突然去了小院子住?”等没人的时候,钱氏这么问。
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听钱氏突然问起,自己倒是懵住了。说要是惊喜的话也算是,毕竟他们两过了一段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日子;可真要是惊喜的话,为什么是这个毫不起眼的院子?
见她长久没有说话,钱氏还以为是小夫妇两还在新婚燕尔的时候,玩什么浪漫。她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况且梁知舟愿意对她的女儿好,她更不会反对。
只是,她想了想,还是说:“在有人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点。京城可不比乡下,多少眼睛盯着。”
虞念清没明白她的意思。
钱氏就将两个人同喝一杯酸梅汁的事说了出来,忍不住担忧,“到底是高门大户,还不如……”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虞念清的婚事她说满意也不满意,满意的是梁知舟这个人,不满意的是梁知舟的家室。他作为镇国公府的继承人,她的夫人势必也要承担起更多的东西。
实在是两个人都已经成亲了,木已成舟的事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她又惦记起另一件事情来,“你们成亲这么久,可有动静了?”
说到这种事,哪怕是对着钱氏,她都忍不住脸上发热,“目前还没有。”
“倒是能要一个。”钱氏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
虞念清倒是不着急,她和梁知舟圆房也才前几日的事,就算是要孩子也没有那么快。
钱氏听了她的打算,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等到半下午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才告辞离开。
在马车上,她倒是说起了孩子的事。
梁知舟当时正靠在马车侧壁上,因为薄醉声音慢慢的,“你很喜欢孩子吗?”
“倒是说不上特别喜欢,只是觉得现在很多事情不需要我去处理,要是真的有了孩子,我有很多时间去带他。”
她说完之后,男人反而没了声音。
“你不喜欢孩子吗?”她察觉出他情绪的异常来,上前去抓他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匀称,只在掌心关节的地方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你就不想要一个糯米团子叫你爹爹吗?”
男人微微抿唇,指尖传来阵阵痒意,顺着血管到心脏。他一下子反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女子扯过来抱在怀中,“还好吧,倒是可以再等等。那位身体不如从前,太子的事情还没个决断,不是个好时候。”
他说的话非常有道理。
可虞念清不知是不是因为对他过于了解了,一下子就听出这不过就是一个借口。
梁知舟不大喜欢孩子。
虞念清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问:“那要是那几日,我就有了呢?”
她似笑非笑着,“你总不至于让我不要了吧。”
第67章
她的皮肤很好, 哪怕是这么近的距离,都见不到一点瑕疵。细细的眉,娇嫩的唇瓣, 一双杏眼就如同含着一层水光。
此刻她分明是在假笑,可双眸流光婉转又透着一股媚意, 娇嫩的像是夏日清晨盛放的第一朵月季,在微风中颤颤巍巍地含着水滴。
梁知舟眸色渐深,伸手在她的脸边摩挲,过了会才说, “不会有的,去之前吃了药。”
女子的眉心很快蹙起, 接着连笑容都消失了。
她想过很多可能的回答, 但是万万没想到是这个。
一对孩子的事情也没有那么迫切, 可明确听到梁知舟没那么都喜欢孩子时, 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甚至开始计较起他为什么会带着她去那个小院子。
在梦里, 她见过好多次他和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她生死缠绵, 就像是当初她在梦里看见梁景明和楚清清的相知相识一样。
那到底是还存在着另一个时空, 还是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替身?真要是说替身,小时候梁知舟救了她又是事实。
所有的事情都混在一起, 乱糟糟的。
她的面前就像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只要伸手将白纱揭开,她就随时能窥见真相。可真当她将白纱揭开时,前面总会有另一层白纱,怎么都看不到尽头。
“该不会像是话本子里说的那样, 真有什么前世今生, 你前世同谁有过个孩子, 这才那么抗拒再有个孩子吧。”她冷不丁地说。
梁知舟心漏跳了一拍,眉尾下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斜眼看过去,神色如常道:“话本子都是现在书生的虚构的,哪里有什么前世今生。”
“这生遇上你,都是奢求了。”这句话,他更像是随口说出来的,垂下眼帘掩饰住复杂的情绪。
“你说话本子都是虚构,这句话却像是话本子里写的。”虞念清转过身去,坐正了身体,“随意你吧,我也不想有孩子。”
她说着不想有孩子,却再也没和梁知舟说话,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盈月和阿满提前接了消息,专程在垂花门等着。她们都在庆幸,都觉得夫人能出去散散心是件好事,不然留在京城就要应付一群上门来打听的人。
因为前两日太子妃突然病疾,半夜里人就没了。照理说这样的大事怎么都会认真操办,好歹让人走得体面些。但是皇上下令吩咐,草草办了葬礼就下葬了。太子妃的母家温家也专程进宫求个说法,最后温老爷子灰头土脸出来,紧接着温家就开始闭门谢客。
太子妃的死定然没有那么单纯,人们更是如同抓心挠肺一般想弄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宫里的贵人是不好找的,可不都将主意打到了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