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对上桑竹,张姨笑容满面,完全想象不出来之前背后是如何诋毁人的。
“哟,是桑竹啊,吃饭了吗?我刚做好饭,一起吃啊。”
“不用了,谢谢。”桑竹温和有礼,“我能问问奶奶的墓地在哪里吗?”
张姨的脸色有片刻的难堪,很快把地点报给他,在桑竹的道谢中关上大门,嘀嘀咕咕。
“居然连自己奶奶墓地都不知道,真是孝死人。秀华真可怜,从福利院领了个白眼狼出来,说什么跟自己死去的小孙子太像了。”
桑竹抿了抿唇,快步离开。
先前还有太阳的天此时已经卷积不少乌云。渐冷的寒风呼呼刮着,一路刮到南山的墓地。
守墓人见桑竹乖巧漂亮,主动帮他引路过去。
墓碑四周打理得干干净净,碑前还有枯萎的茉莉花。桑竹诧异,没等他开口询问,话多的守墓人主动攀谈:“这个墓每年都会有人来祭拜,花是几个月前那人带来的。我很少见有人送花送茉莉。你知道的,大多都是菊花啥的。”
守墓人没有问的是桑竹和埋着的人什么关系,和常来祭拜的人又是什么关系。某些敏感的家庭问题,他还是知道度克制着不去八卦。
“他……”桑竹嗓子干涩,“谢谢,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的好的,你离开的时候叫我一声,然后登记一下离开手续。”
人走了,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越来越呼啸的寒风,带着大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颤抖的指尖覆上墓碑上的照片,按过刻上去的字。石头夹杂着冷战窜进手指,悲怆之情迎面扑来。
淅沥沥的雨终于下起来了,水顺着字缝流下。
桑竹低着头,想起来之前霍念尘跟自己提过奶奶的祭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错过了给奶奶送终,也错过了好几年奶奶的祭日。
我不记得,我好多都不记得,对不起。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桑竹跪在墓碑前,张着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豆大的泪混进雨水里,糊了满脸。
连成线的雨幕突然在眼前消失,头顶传来敲打布面的声音。
桑竹抬起头,见到来人后又转回头继续盯着墓碑。
他就没想过逃远不会被发现,只是想再见一见奶奶。
“桑桑……”
“你说人的记忆能代表什么?拥有那段记忆,就代表是那个人吗?”
霍念尘攥紧伞柄:“桑桑,不要想太多,你只是太累了。”
桑竹抹着眼泪,笑道:“不过都不重要。我自己知道我是桑竹,便足够。”
霍念尘“嗯”了声,倒希望桑竹能恨自己,至少可以看到桑竹眼里的光。
桑竹站起来拍拍膝盖,混合了雨水的泥土贴着膝盖,擦不干净。
他也没在意,偏头问霍念尘:“你是来接我回家,还是送去精神病院?”
“自然是家。”
“哦,好的。”
失去了鲜活生机的桑竹就是枯萎的茉莉,眉眼耷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他拒绝霍念尘的伞,独自走在前面,衣服被雨打湿,贴在清瘦的身形上,摇摇欲坠。
好累,步子好重,好冷。
桑竹抱紧双臂,眼皮越来越沉。
“桑桑!”
霍念尘扔了伞,将晕过去的人打横抱起。
庄疏雨凭借之前帮助桑竹解放天性时,知悉的奶奶等只言片语,也找到了这个墓地。
他走过去替二人撑起伞,卷了卷打湿的发梢:“别客气,只是为了小桑竹。”
霍念尘抱紧人,快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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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一片看不清的迷雾,混杂着熟悉的茉莉花香,还有久违的声音。
“桑桑,醒醒,怎么睡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桑竹迷迷瞪瞪睁开眼,迟疑着喊道:“奶奶?”
“做作业做糊涂了?快收拾东西,该去上课啦。”
桑竹看到怀里的天蓝色小书包,又看看自己胖乎乎的指头。墙上挂着的镜子好高,他只能仰望。
小手被扣进厚实温暖的手掌,小桑竹摇摇晃晃站起来,抱住对方的腿。
“奶奶,我好想你,不想去学校。”
老人忍俊不禁:“别淘气了,该上学还得上。”
老人这么说着,还是温柔揉着小桑竹的脑袋,轻轻拍拍他背:“好了好了,就是上个学,放学后就能再见面啦。”
她擦干净小桑竹脸上的泪珠:“哟,谁家的小花猫啊,一点都不勇敢。”
桑竹怔怔看着人,瘪着嘴:“奶奶,如果有一天,我忘了我是谁,忘了你,你会怪我吗?”
“傻孩子,你永远是奶奶疼爱的乖孙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好桑桑。”
雾气再次升腾,警笛声喧嚣声不绝于耳,桑竹慌乱伸手抓着,只抓到一片空气。
“奶奶!”
桑竹惊喊出声,坐起身,撞上正靠近帮桑竹擦眼泪的霍念尘。
两人脑门相撞,发出“砰”的声音,差点又将桑竹撞晕过去。
戶铭鸣给桑竹拿药进来,看到桑竹满脸是泪,还被霍念尘压在床边,直冲过去把霍念尘拽下来,骂道:“禽兽!”
霍念尘:“……”
戶铭鸣不理会霍念尘,仪器对着桑竹发红的额头扫了扫,点点头在平板上做着记录,松口气道:“你可算醒了,都快把他们给吓死了,就差把我杀了献祭。一群法外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