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队人,除了唐僧,其他可没一个修佛门那一套。
悟空继续眯着眼睛晒太阳,懒洋洋说:“没了一个金蝉子还有别的银锭子,都一样~”
……
那边的悟空半点没有着急,而这边的唐僧已经见到了西梁女国的女王,并且拿出了通关文牒。
结果没成想,被一直笑得温和端方的女王直接扣下了通关文牒。
唐僧看着手段雷厉风行,笑容却温柔羞赧的女王,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御弟。”女王看了唐僧通关文牒上的名讳封号,唇角含笑,轻声细语,“这通关文牒尚需核对,御弟……不妨在这宫中稍做休息,朕也可招待一二。”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闲来无事,又有赌约在,商音与王母便索性留在王宫之中,此时正隔着御花园的湖水遥遥注视向对面。
那边的桥上,女王与唐僧正对湖赏花看鸳鸯,女王头上的朱钗与柔美娇艳的笑容交相辉映,而唐僧眼中的动容笑意也被她们一丝不落的收入眼中。
王母轻轻蹙眉,道:“这唐僧能被佛门选出来应这一场量劫,自然也有些道理,若只是此番,恐怕还差了些。”
“攻心当为后,先破了他那佛戒才是要紧。”
商音取了些鱼食轻洒进湖中,看着那锦鲤往上扑腾,破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低笑道:“你倒是认真起来了。”
“我当然要认真的。”王母侧首,那双美眸里燃着火焰,直言道,“尊者从前在这西梁女国的事情上,可从未松过口。”
商音挑眉反问:“若是唐僧当真答应亲事,这王位难道真要让他来做?”
王母傲然道:“傀儡帝王罢了,待到量劫过去,寻个由头废了便是。”
西凉女王如此煞费周章,屈尊求娶,甚至给出让出王位,自己退居王后的诚意,看重的可从来不是唐僧这个男人,而是唐僧背后带来的利益。
王母亦然。
西梁女国发展到现在,附属城池大小算下来也已经有七十之数。
只是西梁女国的位置恰好夹在大唐与吐蕃之间,如今大唐与吐蕃尚且有和平共处之意,但唐朝到底是人族气运所钟。
若是之后唐朝国运兴盛,吐蕃又与其发生冲突,到那时西梁女国夹在中间,可谓是腹背受敌了。
西梁女国再如何民风剽悍,占据天险之难,夹在大唐与吐蕃这两个庞然大物中间,也绝对是不好受的。
自古以来,腹背受敌的不论是部落还是国家,都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下场也都不会落好。
更别说是西梁女国这样身怀财富,又与外界父权政权截然不同的存在。
王母想要的,不是商音庇佑西梁女国,而是商音能教她与西凉女王夺取人族气运的方法。
商音当初在封神量劫中镇殷商国运的那一下,几乎就是定下了封神之战的结局。
这世间,怕是再没有谁,比商音尊者更懂气运之争。
只有西梁女国承载起人族气运,这才是真正拥有了能够传承千秋的国运。
商音但笑不语,也不劝说王母,只轻笑着说:“那便看吧。”
西凉女王拖延了十几天,又让国师去唐僧处提亲,唐僧都断然拒绝。
哪怕是喝了子母河的水之后怀孕,唐僧虽慌乱无比,但也全然没有应下西凉女王举国而聘的亲事。西凉女王略一思忖,便让国师将那落胎泉的事告诉了唐僧一行,然后百般关切唐僧落胎之后身子受损,直接将一行人软禁在了西凉王宫之中。
她自唐僧一行人进入西凉国境内时,便下令将城中所有男子束入后宅不得出,给唐僧一种西梁女国从未有过男子的误解。
此番,当她出现在唐僧面前时,这样从未接触过男子却又一片赤诚的上位者对其温言软语,痴情倾心,便更是大大满足了男子的独占欲与虚荣心。
但是……
女王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能察觉到那唐僧已然动了心,但终归时日尚短,这不过十几日的红鸾心动,怕是很难敌得过唐僧念了十几年的佛经。
在那一瞬间,女王与王母的想法达成了一致。
得下一剂猛药,破了唐僧的佛戒才是。
……
这日,唐僧深夜受邀来观赏西梁女国国宝,却在一片烛火葳蕤中,看见了珠帘之后的西凉女王。
唐僧背对着西凉女王坐在桌边,紧闭双眼默念经文,额角却满是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
“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
西凉女王轻笑着,靠近唐僧,柔声轻言。
“你若是睁开眼睛看我,我可不信……你两眼空空。1”
正在唐僧佛心不稳,眼神不定的关键之际,寝殿外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抬手便朝着那唐僧一抓,竟真的在西凉女王的勉强将那唐僧掳了去!
王母知道女王今夜要做什么,并没有盯着看这种事的兴趣。
然而就在她与商音闲聊之时,西凉女王满面焦急地寻过来,张口便是那唐僧被一女妖抓走了。
王母先是一惊,而后掐指一算,这才发现原本在女儿国只有一难的卦象,竟突兀变作了两难!
再一掐算那掳走唐僧的女妖,果不其然正是与佛门有关。
那女妖是个蝎子精,道行颇深,原本被渡去西方听佛修行,前段时间因为听佛之时不曾合拢双手而被如来斥责,心生不满之后便蛰了如来的手,径自下凡来了。
商音凤眸弯起:“你看,唐僧纵然守不住,佛门却是由不得他守不住的。”
西凉女王张口欲言,王母却抬手制止了她,轻挥了挥。
女王纵然面有不甘,却还是退了出去。
而后,西凉女王吩咐女官将唐僧被女妖捉走的消息传出去,便开始处理这些日子落下的政事,不再过问此事,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表现出的浓情蜜意。
因为不论是她还是王母都知道,这样一打断,佛门定然会有人出面,唐僧见了菩萨便犹如被当头棒喝,无比坚定取经的意愿,西凉女王之前一步步的安排全都成了一片空。
错失了那一瞬间的机会,西梁女国已然注定留不下唐僧了。
王母这般在意西凉女国,当然不是因为无私大爱,而是因为她在试探,在观望。
在试图用西梁女国来寻找一条,能够改变如今天界女仙地位尴尬微妙的路。
若是西梁女国能立于人间界,能成功夺取人族气运成为人族根本,世间女子得以掌控男子,那么此法便可行。
人间界可行之变法,稍加变动,于天庭自然也有可行之理。
这其中或许的确有几分仙者高高在上,将凡人视为棋盘棋子摆弄的凌驾之意,但是乱世之中饱受苦难的女子们,不断寻求机会与改变的女子们,都太过需要这样的支持。
不过是殊途同归之下,双方皆心中明了的合作罢了。
王母沉默片刻后,忽而轻声开口:“当年昊天求娶之时,我本不欲答应。”
“是他以元神契许我天庭半权,我才应了婚约。”
那时天庭欲立,但诸仙见过仙庭的尴尬,哪里有想要淌这浑水的想法。
是玉帝昊天游历至赤水附近,见到那时只是赤水少女的王母,心生爱慕后百般求娶,天庭这才有了统领女仙的王母娘娘。
“可这天庭,几乎便是将凡间的腐朽肮脏复搬过来一般。女仙地位低微,仙职空设不说,竟还让本尊的女儿为他们宴会献歌起舞……不过是一群凡人入仙的玩意,算什么东西,敢让本尊的女儿跳舞给他们助兴?”
商音手中动作一顿,想到许久之前听到的一件事。
她问:“小七……”
王母面色一沉。
“小七出生之时天降异象,乃是难得的天生剑骨。”
“我甚至将她特意送去蓬莱岛习剑,寄予厚望。”
“然而那些蛀虫却像是闻到了威胁的味道,竟然利用小七年少单纯,将她引诱下界,还用计怂恿一无才无德无貌的凡间放牛郎诱拐小七!”
即使过去这数百年,王母提及此事仍旧怒不可遏。
“小七不过是识破了那男子的计谋,盛怒之下出手失了分寸罢了!不过便是一德行有弊的凡人,杀便杀了!天庭众仙却用天条来压本尊,让身为公主的小七不得不剔去仙骨幽闭思过整整一千年!”
“凭什么?!”
王母的眼中火焰燃烧,长眉紧蹙,面色铁青。
“他昊天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
王母讥讽一笑。
“就像是当初他的亲妹妹瑶姬魂飞魄散时一样,什么都没有做。”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商音的声音很轻,落下的瞬间却如同惊雷一般在王母耳边炸开。
王母猛然抬眸紧盯向商音:“尊者此话何意?”
商音轻轻叹出一口气,似是拂去陈年旧事之上笼罩朦胧轻纱。
“你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小七了吧?至于瑶姬……”商音唇角微勾,“自从小七那件事后,你便不欲与他多言,恐怕也不曾注意过他寝殿之中的密室。”
且不说小七的仙骨尚在,就连瑶姬的元神,也被玉帝暗地救下,一直存放在寝殿蕴养。
商音会注意到昊天的不同,不是因为玉帝露出了马脚,而是因为,她实在太过了解鸿钧。
鸿钧的性格其实相当恶劣。
他没有对天下苍生的大爱,也没有同情怜悯的小爱,更是对蠢人有着不屑一顾的傲慢。
能被他提出来放在棋局明面上的昊天,怎么可能是个废物蠢货?
所以商音特意分出心神关注过玉帝,这才发现了不少端倪。
王母面上表情忽明忽暗,接连变化后话音一转,直指商音:“我本以为,尊者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商音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显得冷静而无情。
她道:“我只是在找一条真正可行的,能让阴阳平衡的路。”
“西梁女国如此特立独行,与外界人族格格不入,势如水火。即使夺来了人族的气运又如何?人族分分合合,气运却一直得以绵延,靠的不是朝代国运不衰,是历史,是思想,是足够响亮的声音。”
“王母可还记得,曾经女子为尊的部落,是如何走到现在男子为尊的朝代?”
王母愣怔片刻,动了动唇。
商音轻声开口:“以情化柔,以爱为刃。他们窃取了至高的权柄,这才谱写历史,擦去曾经,称王于世。”
人族最开始诞生之时,并不是如今的男女不平,阴阳失衡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