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前这一幕情景早已被悄然站立一旁的云意扬尽收眼底,他赶出来看时,正是魏东升手下掷匕首时。
云意扬原本要叫人拿闻人鸣,但见他如此本领,魏东升又近在身边,存了投鼠忌器的心,口张了几张又咽下去。
朱雀女凰煌在旁也是眉头紧蹙,云意扬许久才道:“足下如此身手,出来为皇上为朝廷效力不好?为什么要和贼匪勾连呢?“
闻人鸣回头看了看云意扬,哼了一声道:”尽忠尽义都是大道所在。我并不和朝廷作对,景阳侯是我的朋友,我想见见也算不得犯王法。“
“哪个有功夫与你磨牙!”魏东升脸色倏地一变,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扎!”哪个掷匕首暗算的首领等十几个皇宫士卫答应一声,立刻从桌后扑了上来。
闻人鸣的五个徒弟“嗖”地各人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站定了方位护住闻人鸣,霎时间满屋都是黑雾一样的鞭影。
那首领见攻不进去,举起一张桌子猛力砸了进去,只那鞭子舞得密不透风,噼哩啪啦几声碎响,方桌未到闻人鸣身边已被鞭力切成无数碎木块,纷纷落地!
闻人鸣嘿然一笑,对魏东升道:“大人,这是你逼我,你没有温仙道的仙人妖术,大约难逃我的手。对不起,只好请你留下作人质,请出景阳候,我们说几句话,我自然撂开手。所有得罪处,出京师后我负荆请罪。“说着伸手便去揽抓魏东升。
忽然,他觉得一个人用手轻轻拦住了,虽然力道不强,但运足了力气也摆脱不掉这只手,定神看时,竟是那个老婆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闻人鸣大吃一惊,向后退了一步,惊讶地打量着这位讨吃乞丐似的老婆婆,颤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他妈。”老婆子两眼昏花,颤巍巍的声气,指着平倒在春凳上的儿子说道“我儿子病成这样,得指望这个太医给看脉行方,你把他弄走了,我的儿怎么办?再者说,这个魏大人也是我的恩人,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哪?”
闻人鸣上下审视着这个老太婆,穿一身靛青粗布衫,滚着一道蓝花绣边,青灰布裤脚下一双小脚缠青裹腿。也就三寸许长,虽说不上蓝缕,上下都是泥浆,毫不出眼的一个乡间老婆婆,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老女人竟有如许大的膂力,稍一拽,自己的手就伸不出去!
闻人鸣方凝思间,老婆子又道:“瞧着我薄面,撂开手,等我儿子病好,你和魏大人有什么过节,你们自己去料理,好么?”
此刻,除了云意扬和朱雀女凰煌心里有数,连魏东亭都看得目瞪口呆。
闻人鸣知道遇了劲敌,暗自运足了气,冷丁里一个“通臂猿掏果”“唿”地冲老婆子面门打去——只听“砰”的一声,那一拳着着实实打在老太婆鬓角上。
闻人鸣只觉得好像打在一个生铁铸的镇庙石上,右手中指顿时痛彻骨髓。
他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大高手,在人族领地绿林江湖八友中排名虽然第六,其实最爱闯荡江湖,四处以武会友,名声还在号称铁头佛的第一好手之上。
这一拳志在必胜,运足了力气,竟然一下子打折了自己一个中指。
这一惊非同小可,后退一步,对徒弟们说:“给我使劲用鞭子抽!”
徒弟们见师父一拳打不倒这个老婆子,原已是惊呆了。听师父一声招呼,五条软鞭墨龙似的,几乎同时劈头向老太婆抽去,齐声叫道:“着!”
“闻人鸣也会以众欺寡,好样的!”老婆子冷笑一声说道,伶伶丁丁挪动了一下小脚,毫不出奇的步法,五条鞭子竟一齐落空。
待第二鞭扬起,她突然纵身跃起,足有一人来高,就空中从容打个转身,双手一划,五条鞭子竟被她捉到四条轻轻落地,用手一抖一送,四个徒弟鞭子一齐脱手,噔噔后退几步才站定马桩。
老婆子冷笑着,将四根鞭子总起来用手提拉,那鞭子如细绒败絮纷纷断开落下。
老婆子不屑地哂道:“还敢无礼么?”
此刻前头庭里老板伙计,后头魏东升及手下的一众士卫们,还有十几个军校都已看得五神迷乱如对梦寐。饶魏东升见多识广,也呆坐在椅上瞠目不语。
闻人鸣面如死灰,他一直怔怔地在观察老太婆的身手,除了那一纵,动作都毫无出奇之处,怎么会两个回合就打败自己师徒六人?
眼见再打只有更取羞辱,闻人鸣摆手命徒弟们住手,平捺了一下自己的心火,抱拳一拱说道:“领教,我闻人鸣认栽了!请教老太太尊姓大名,我再练三年,一定登门求教。”
“这也没什么好瞒你的。“老婆子俯身看了看小伙子,见小伙子已经睁开眼,放心地转过身,对闻人鸣道“我是东北方皇甫世家的。”
“皇甫世家!”闻人鸣身上一颤,人族中各大血脉世家,耳闻已久,却从来不在江湖中走动,也不曾遇到过,想不到偶然间在这个京师客店里竟撞到一处!
皇甫世家这是和北方英烈门英家,南方离皇宫凤家,以及此前云意扬降伏过的木家、龙家和刑家三大家主,等各大世家齐名的大家族,
想着,不禁改容笑道:“原来是皇甫夫人,方才的活失敬得很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景阳侯是家父结义兄弟。这义气上,他如今身陷囹圄,想邀见一面,赠点盘缠。我也知道魏大人是‘官中豪杰’,定必不介意人鸣鲁莽。“
老婆子笑道:”闻大侠我久仰了,古道热肠令人钦敬。不过我可不敢当‘夫人’这两个字。我只是皇甫家一个老妈子,因为长得黑都叫我‘黑嬷嬷’。我在皇甫家伏侍主子几十年,放出来和老头子开了个镖局。这是我家少公子,因为私自出门,恶了元亲王,被元亲王手下帮凶整成了这样,途中没有盘缠,又中了极重的内伤性命垂危。他是我一手照顾长大的,就急切中奔了我。我这是护送少公子回家门去的,路上他犯病犯得这样,亏得这位魏大人救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黑嬷嬷怎么见我的主母老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