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很久以前就幻想过今日这种日子,自己会包办所有细务,确保一切都妥妥当当的,毕竟这是夜承影的大婚。
唯一算漏的是她没想过跟师姐成亲的人不是自己。
忙碌直深夜,南月从厨房缓步走回自己的院落,一路看着走廊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亮得连月色都相对变得微弱。
今晚所有的事项已经安排妥当,她再找不到可以做的事,只能静候明天去山下迎接楚大小姐。
南月走向庭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看着不远处的桃花树发呆,心里想着这样子应该还不足以补偿师姐,她还可以做些什么?
“月师姐?”
原本静得只有风声的庭院响起少女嘹亮的呼唤声,南月一愣,回头看到许久不见的阿祝踩着欢快的脚步向自己走来。
阿祝这一年来在山下游历,闯荡江湖。只是没闯多远就误打了擂台,还傻乎乎地打到了冠首才得知是叶门镖局的女儿叶二千金的招亲擂台。于是整天幻想着要成为一大女侠的阿祝下个月就要嫁到南边的叶阳镇,学习如何当镖师,日后好辅助继承镖局的叶二千金。
有人说阿祝傻,逃婚多简单的一件事;也有人说阿祝贪,一朝入门,以后就是富贵荣华。但阿祝很单纯,她只是觉得擂台打了不嫁,叶二小姐会很没有面子,怪只怪自己贪玩没有好好听规则。
而再多的富贵也不过跟在香雪庭生活一样是一日叁餐,再多几餐她也吃不下,唯一不喜欢的就是那上等的红木椅,还不如马厩那匹喜欢疯癫乱跑的小驴好坐。
“月师姐终于有空坐下来了,我看你这两天忙来忙去的,多怕你累得晕倒。”阿祝叽叽喳喳地说着,一屁股坐在南月旁边,“夜师姐也是的,怎么要成亲的人也不来搭把手?”
“师姐这么忙,反正我没什么事做,能帮忙也是好事。”
阿祝活泼的气息一下子打散原本有点低落的心情,南月不禁扬起微笑。
“詹师姐去哪里了?怎么都不见她出现?”
中间跑去游历的阿祝完全不清楚香雪庭内的八卦,一回来就只听见夜承影要成亲的消息,她自己也忙碌着向掌门报告婚姻大事,没有留意身边的人。
南月一愣,似乎早已忘记了还有詹悦这号人物存在。
“她早已下山了。”她尴尬地简单解释了一句。
对于詹悦,南月到现在还是说不清自己对她该是什么态度,也许是在那件事后从未整理过对她的思绪,所以到现在也还是乱成一团麻。
“什么时候离开的?我还没跟她告别呢。”阿祝仰高头望向躲在乌云后的明月,“路途中遇到的医师居然是师尊同门的徒弟,还刚好救了月师姐一命,这么难得的缘分要是再也见不到的话很是可惜。”
南月听罢不禁一笑,那时恨不得杀了詹悦,哪来什么缘分。倒是…
她忽然意识到,与詹悦初见的那晚也是她与师姐缘分结束的开端,心里顿时苦涩非常。
没有听见身旁的南月回应,阿祝以为她在想念詹悦,也跟着静默了一阵子。两人听着风,看着挂在半空的大红灯笼被吹得摇摇摆摆。
阿祝还是无法沉静太久,随性的她似乎不懂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以为跟夜师姐成亲的会是月师姐。”
小时候玩扮演一家子的游戏,师妹们都默认夜师姐是大家长,而当夜师姐妻子的总是月师姐。
长大后,大家又都默认以后的掌门是夜师姐,而月师姐也理所当然是掌门夫人。
门当户对,相得益彰。
听见这话的南月吓了一跳,以为被人看穿了她居然还有脸在思念师姐那般猛地扭过头去,面对一脸纯真的阿祝,她的嘴巴微张:“我…”
南月下意识想说自己怎么配得上师姐,只是这话说出口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在妄自菲薄、寻求安慰,不说也罢。
南月并不是什么丑陋之人,但也非绝色美人。
小时候的确长得比其他人可爱,但长大后大家对她的评论大多只是甜美、耐看、越看越顺眼。
说是富人家出身,但早已父母双亡,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她如今也只不过是香雪庭的其中一个小小弟子。
本来还有一心一意的优点,现在说起来也只会让人发笑。
即使改名为“月”,可是在她心中,师姐才是真正的“月”,自己是那个靠着月亮才能出现的“影”;影子又如何能够高攀月亮?
然而让她按照夜承影吩咐的那样,忘记两人之间的情爱,只有姐妹之称,她也说不出口。
她一直认为自己能够得到师姐的青睐不过是两人日久生情,如果让她和楚大小姐同一时间认识师姐,也许师姐也会选择后者。
可是断了的缘分也终归是有过缘分,她不愿因为这不是圆满的结局就把过程都抹去,那相当于抹去她大半个人生,抹去师姐对她的意义。
“我…”
见南月嘴巴张张合合的却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尴尬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明显。
忽然,阿祝伸长手臂,握紧南月放在腿上揪成一团的双手:“原本我打算在夜师姐大婚的第二天出发去叶阳镇,但你也知道去叶阳镇的路途又远又无聊又麻烦,不如早点出发。所以我想明早就启程,不看夜师姐成亲了,等我他日回门再跟她道歉。月师姐不如送我一程吧?叶阳镇很好玩,也很多美食,等月师姐饱餐一顿回来,什么事情都会变好的。”
阿祝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说她之前去叶阳镇路上哪里可以钓到大鱼,哪里有猴子只吃饭不吃香蕉,还说叶家二小姐一定很欢迎南月的拜访。
“阿祝…”
南月凝视阿祝充满谅解的眼神,鼻头一酸,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她努力眨了眨眼,把眼中的水润压下,回握阿祝温暖的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