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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昱低下头,便看见一张桃花瓣似的脸,下面鹅黄的小衫在雪中显出春色。
    司柚使劲仰起脸,向着齐昱伸出双手,就好像她小时候无数次要他抱的样子。
    齐昱在无奈中微微皱起眉。
    看着他的那双眼好像是由春日暖风凝成,吹散了冬雪,也吹散了他曾清心寡欲的志向。
    齐昱蹲下身。他还在高台上,比司柚高去那么多,高到她要踮起脚,一手撑着台子边缘,一手使劲往上伸,才能勉强碰得到他的发顶。
    她摇晃着小手,把落在齐昱头肩上的雪都拍掉了,然后拽住他的袖子,高兴起来:“好啦,这样就不会冷了。”说话间,她额前的发晃动,露出弯月似的眉眼,“师兄的晨课好累啊。”
    齐昱扶着双膝,向前倾身,在司柚笑着凑过来的时候闻到了她身上的香甜味道。他又仔细嗅了嗅,问:“师弟们又在烤甘薯?”
    “对呀。”司柚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和谁置气似的鼓了鼓雪白的腮帮,“还没好呢,一会儿我再去看看,一定要给师兄留一个!”
    “你莫要再过去。”齐昱无奈地笑起来,伸指点了她的鼻尖,“离那儿远些,他们惯爱在厨房闹。留神那火,会伤人的。你若想吃,等晚些时候我烤给你。”
    “真的?”司柚笑得活泼,露出了孩子的纯澈。
    “真的。”
    “嗯,那我听师兄的,不去了。”
    齐昱笑了一下,垂眸看见她盘在头顶的发髻快散了,就伸手帮司柚把发带束紧了。他修长的指和迎春花色的发带叠绕在一处,熟练地在女孩子漆亮的发间游走,面上眸中却显得更加端肃。
    “师兄,好了吗?”司柚只乖顺地站了一会儿便出声问,作势要抬头,却被按住了。
    齐昱扶着她的发,忍不住笑意。从他第一次见到司柚到现在,只要是梳头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呆不住的。
    司柚被抱上清山的时候只有四岁,还是个小毛球。
    清山的主人叫拭尘,是齐昱和司柚的师父。那人面容素清,倾长的身姿罩在白袍下,是位长久地居住在俗世外的剑客。
    拭尘在山脚下捡到了在泥地里迷茫哭泣的司柚,他把手中剑背在背上,挽起雪白的袖,抱起了一身污垢的小孩。
    小泥球眼角还挂着泪,却知道谁对她好,一路拽紧了拭尘的衣领,就算是到了山上也不论怎么哄都不撒手。拭尘无奈,唤入其他徒弟们,结果司柚转身就朝他的大弟子爬。
    当时也只是个孩子的齐昱在师弟们惊疑的目光中伸出手将小泥球抱了,沾了一身的鼻涕眼泪。他倒不在意,无师自通地摇晃着逗,一直到小泥球睡着。
    从此司柚和齐昱就粘上了。
    许是从小无依无靠,司柚跟人跟得紧,师兄弟们都心疼,拭尘也在功课上对她格外宽容些。可她只喜欢跟着齐昱,总是拽着衣袖,话又不停。
    “师兄,师父为什么不笑呀?”她坐在镜前,手里拽着齐昱的宽袖,还在不老实地转着头,惹得身后给她束发的人手脚更加忙乱。
    “师父性子清冷。”齐昱给女孩梳上两个小髻,又在她耳后别了一朵时才在院子里采的花,“师父有神仙一般的本事,也有神仙一般的性子。你记住了,只专心练功,别去烦师父。”
    司柚咿呀地嚷道:“我才会不去,我只跟着师兄呀。师兄不是神仙,不清冷。”
    那时齐昱梳头的本事尚不高,手下的发髻有些歪,但司柚还是很高兴,笑着往镜子里瞧。她抬手摸了摸耳后的花,问:“师父清冷,所以这座山叫清山吗?”
    齐昱偏头想了想,老实地答:“不知道,但的确是师父给取的名字。大概是说此处山清水秀的意思。”
    “那这名字取的不好,”司柚站起身,还拉着齐昱的衣袖。两人拿起各自的剑,往屋外走,司柚道:“世间有那么多山清水秀的地方,都分不清。”
    齐昱随着她的步子,走得很慢。他的衣袖只要是被小姑娘攥在掌心,他就总有些心神不宁,此刻他便出了片刻的神,便又听司柚问:“师兄也喜欢清山这个名字吗?”
    “不喜。”
    “那如果师兄有一座山,取什么名字呀?”
    “......柚柚山。”
    “啊?”小姑娘抬头看他,“为什么呀。”
    “因为不会分不清。”齐昱把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改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世间只有一个柚柚呀。”
    司柚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说:“世间也只有一个师兄。”
    齐昱低头看她,司柚高兴地笑起来,露了梨涡。
    如此,就是好多年。
    齐昱第一次下山,只一年便回来了。
    他回到山上时,司柚正在受剑试。日子过得快,小姑娘已经十六岁了,一年分别,模样又长大了不少。乌发还是高束成髻,可立在微风里,额前碎发飘动的时候已经露出了少女的颜色。
    齐昱站在远处看,就见司柚正一手握着剑,低着头在想下一个招式。师父还是那样清矜,一身白衣站在苍翠的树木间,面对着课业不精的小徒弟也不露怒气,只静静地等,大有长久站下去的架势。几位师弟站在师父身后,想比划提醒又不敢,急得憋红了脸。
    司柚鼓着脸,不敢看师父,就偏头去瞅师兄们,分明是求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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