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艾利亚斯根本分不出心思来判断他是不是玩笑。
他想挣脱林逾,却发现林逾的桎梏相当轻松,轻轻一挣,林逾就松开了手,然后如他所言地跟在了自己身后。
艾利亚斯也感受不到来自林逾的威压,无从确定林逾是不是真的正值虚弱,无法提供助益。
“……我明白了。”艾利亚斯握起通讯器,蔚蓝色的眼珠定定地看了林逾一会儿。
等到通讯器的对面接通,艾利亚斯按了按林逾的肩膀,示意他在原地别动。
接着,艾利亚斯转过身,走向深林:
“安塞尔,四号山谷向东七百米米克希亚密林里发现疑似s+级罕见异兽,具体种类不明,立刻向第九军区和我区总部发信求援。在我发出红色信号之前,所有人不得靠近……如果没有红色信号,那就等明天天明,人员集结后再过来。”
他的余光在林逾身上停了三秒之久:“您也是,请折返回二号山谷。”
“艾利亚斯!”林逾高声喝住他,“我命令你,我作为指挥命令你,停下!”
艾利亚斯没有回头。
“——那我作为‘神’来命令你呢?”
艾利亚斯的背影僵了一瞬。
林逾问:“你不是要做我的眷属吗?你不是受够了冯·维尔的‘使命’,下定决心要改变,只听我一个人的话了吗?”
艾利亚斯再次举步向深林走了过去。
他无法回答林逾的质问,但身体就是会义无反顾向那里走去。
那是他终身无法摆脱的使命。
是他的义务,他的诅咒。
然而,声源地一无所有。
安塞尔哭哭啼啼告诉他,拨给第九军区和第四军区总部的信号根本无法发送,除了艾利亚斯,他们也没有人感受到s+级异兽的威压。
话末,安塞尔还小心翼翼地暗示,是不是他最近休息太差产生了幻觉。
这是工伤。
都把少校累出精神病了,就算是皇帝来了也得报销。
艾利亚斯:“……”
艾利亚斯揉揉眉心,以防万一,还是把预估的声源范围都搜了个遍。
可是自他离开林逾之后,女人的惨叫和异兽的咆哮就都没有了,这会儿就算把林子翻个底朝天,也连个a级异兽都找不出来。
等他走回和林逾分开的地方,当事人盘腿坐在原地。
天快亮了,林外又烧起玫瑰色的朝霞,落在林逾的眉间眼底,静谧美好,平添一丝神性。
听到艾利亚斯的脚步,林逾微微睁眼:“哟。”
艾利亚斯疲惫地坐了下来,挣扎片刻,叫他:“指挥,这次玩笑太严重了。”
“至少我还阻断了你们的信号,不然我爷爷现在已经到山脚了。”
没有引起更大的骚动真是谢天谢地。
虽然不理解林逾此举的意义,艾利亚斯还是扯着嘴唇笑笑:“这比去山顶大叫引发雪崩的恶作剧还要恶劣。”
“你觉得这是恶作剧?”
“也可能是别有深意的测试。”
“嗯,它确实是恶作剧。”
艾利亚斯有些气苦,但打量林逾半晌,终究没有抱怨什么。
林逾继续问:“经此一役,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艾利亚斯不做声。
“你刚才背弃了你的神明。”
“……所以神明要惩罚我了?”
“我没那么无聊,惩罚你对我有什么好。”
艾利亚斯笑着看向他:“那要做什么?”
“是该我来问你,这一路你一直藏着心事,到底是瞒着我什么?”
“没什么。”
“一定要逼我动用‘读心术’之类的能力吗?我现在无所不能。”
艾利亚斯噎了噎,只好偏过头。
他其实有些理解林逾的用意了,但要他坦白心事,还是会觉得难以启齿。
不过挣扎一阵,艾利亚斯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要是真的被林逾洞悉内心,那些不可控的真心只会更加让人难堪。
“我只有这么一周的时间出来旅游。”艾利亚斯道,“虽然名义上还有公休假期,但我的义务是成为帝国的中流砥柱,政治、军事、教育、经济,任何领域我都要全力以赴。”
林逾点点头:“你嫌累了?”
“……我不该嫌累。我自出生就是为了做好这些事,更何况还有您三百年的期限压在肩上,我有义务作为人类的一员奉献我的全部。
“可是,当您出现在东部星域,我却做不了任何的时候,我感到很茫然。我想,我做这些的意义究竟何在,为同族奔劳一生,却仍然要循规蹈矩,无法为您提供任何的便利——我本该有私心的,如果做这么多事,都没有任何收益,我真的有必要做下去吗?”
艾利亚斯闭上眼睛:“冯·维尔总是会出现英雄。就像我那到死都无人知道,他对利斯特拉究竟是何心情的父亲。为了保全他身后的美名,又或者为了忠于冯·维尔英雄的人格,他也是一样,从未被人发现过‘私心’。”
“我生来就是伟大无私的人吗?
“如果是,那我为什么会嫉妒可以抛开责任,随时陪伴您出游的别人?
“如果不是,那我何必继续这样无谓的生活,是不是尝试做不一样的人会更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