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好几天才把心底的不舒服压下去了,平时倒是无事,只是有些时候会不经意的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我的脑中总是重现那个叫作千冬的少年的影子,越是生气便越想到……想到那家伙做的无耻的事就更加生气,于是形成恶性循环,而我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它。
好友见我看着窗外盛开得灿烂的花儿脸色一会儿一变的阴晴不定,有些被吓到了:“凛,你该不会是当不良当傻了吧?”
“怎么可能,”我收回视线,手托着下巴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只是遇见一个无耻的家伙,被气到了。”
“不要气坏了自己,把那家伙抽打一顿就好了嘛。”好友小咲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无所谓的答道,然后把零食袋子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可爱的动物糖果,又看了看小咲扎得俏皮的头发,在心底深深叹气:那也要打得过才行呀。
虽然很不想承认,我确实是打不过松野千冬的。不是输在招式上,而是体力和力气还有干架的经验,和他差了很多。
不过想这些也没用,反正,永远也不会再见到那个无耻讨厌的家伙了。不愉快的事还是快点儿忘掉的好。
这样想着的我舒了一口气,心底稍稍宽慰了些。可是,这宽慰在放学后看到学校门口站着的男生时,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迅速充盈心间的愤怒。
这小子,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恶狠狠的冲他走过去,没等我想好该怎样放狠话吓倒他时,眼前叫千冬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眼神有些闪躲,右手无意识的摸了摸头发,然后,一束紫色的花朵递到了我面前。
“那个……送给你,”少年的眼睛没有看我,而是看向一旁的树,似乎突然对绿葱葱的树产生了极大兴趣,“作为那天的道歉……”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花,是很漂亮的盛开到最热烈的风信子,香气宜人,柔软的花瓣伸展开,让人想摸一摸。
这突然的、超乎寻常的举动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送过我花,叔叔家的弟弟路边采的狗尾巴草不算。
在我呆愣的看着漂亮花朵的时候,少年终于舍得看向我了。可只看了我一眼便急忙移开了目光,似乎我脸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他手里傻傻的举着花,见我一直不肯接有些急,眼神瞄着我跨在身上的背包,有些别扭的开口了。
“要是你还生气的话,我……你可以……扒我的衣服……”
我闻言抬起眼,直直的看向他。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再怎么狂野,我也是个女生,怎么可能做出按着男生扒衣服这种恐怖的举动……就算同是女生我也不会扒对方衣服的。
于是被漂亮花朵打断的怒气又升上来了,我看着少年有些可疑的微红的脸,咬着牙道:“不要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喜欢扒人衣服!”
千冬听见我明显生气的声音,有些不解,他开始笨拙的解释:“我不是……我没有……那个……”
我看着他无措的样子,有点儿惊奇。明明那天打架的时候狡黠肆意,现在却这样子笨笨的不知所措,连左耳上的耳环都有些萎靡,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了他,明明被欺负的人是我。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天前那场混战里挂的彩,几乎没有痕迹了,离得近了才看得见。
“明明三谷说这样可以的……”我听见他低低的嘀咕声,嘴角微微撅起,软软的脸有些哀愁,看得人很想摸一摸,想知道那是不是和看上去一样软孺好捏。
我及时控制住了自己飘远的思绪,眼前这个是无耻的扒人衣服的家伙,不可以想太多。于是,我放了句狠话扔下了愣在路边的他,准备转身走人。
“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结果刚走出去没两步,手就被抓住了。我转过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那天被按着双手压在地上的记忆迅速回笼,条件反射的脚踢了出去。
少年及时闪开了我的腿击,放开了我的手,他看着戒备着向后退的我,止住了脚步:“那个,扒衣服不行的话,我让你打好不好?”
“打到你消气为止,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子,所以那天才……”他的话没有继续下去,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手里举着漂亮的紫色花朵看着我。
因为我们这边的动静,放学的学生们目光逐渐聚集了起来,我不喜欢被人围观,更不想他们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被注目的感觉很不好,于是我看着逐渐聚集起来的学生们,又看了看还在等我回复的少年,一咬牙一切齿,紧走两步抓住了还在愣着的少年的手,然后向学校前面的路跑去。
我拉着他跑了很久,直到确定身后再看不见学校的人才停下来。我们站在河边长长的堤坝上喘着气,夕阳的光洒在岸边一片被微风吹动的草上,将草叶浸染得温柔。
少年站在我不远处看着我,他的喘息并不重,只是看着自己抬起的手,似乎在想着什么。
“喂,”我直起腰看着他,嘴角挑起绝对不怀好意的笑,对方听见我的声音抬起头,明亮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你刚刚说随便让我打?”
松野千冬点点头,手垂在身侧,身形站得笔直:“打到你消气,不再难过为止。”
他的目光终于不再闪躲,而是直直的看着我。我冲他走过去,看着被身后夕阳映得发亮的男生的脸。
“我要打啦,你闭上眼睛。”
“哦。”他淡淡应了声,然后乖乖的闭上了眼。我近距离欣赏起他的脸来,少年的骨骼还未完全长开,处于正往成人长的过程,虽然已隐约可见长成青年的痕迹,但是现在还是青涩的少年样子。
脸蛋还残留着明显的稚气,和少年独有的朝气混合在一起,让我移不开目光。我握起拳头,握得紧紧的,然后冲着面前少年好看的脸,挥了出去。
松野千冬闭上了眼,等待着面前女孩儿出气的拳头。三谷说了,要是扒衣服还不行的话,就让女孩子打两下,最多被打成猪头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女孩子被男生当众压倒在地扒衣服一定是很难过伤心的,要让女孩子从这种心情中走出来,否则会一直压在心上,很不舒服的。
他的手握在身侧,手心还残留着少女刚刚拉着他一路狂奔的触感。不像他的手心,女孩儿的手比他的要小些,抓着他时软软的,有些温热。
他不由得想起那天被他拉开衣服的少女,然后又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忙将脑内的画面压了下去,却阻止不了自己的思绪……女生都是这样的吗,身上软软的,白白的,还是说,只有面前的女孩儿这样?
那天之后,他从那个被东卍打败的组织里打听到了女孩儿所在的学校和名字,然后又吸取了大家的意见,精心准备了花朵和要说的话,在心底练了几天后,终于鼓起勇气过来道歉了。
当他看到从学校门口走出的那个身影时,心口急跳了两下。恢复了女生衣着的少女可爱娇俏,让他有点儿无法把眼前人和那天那个和他打得不相上下的人联系在一起。
真的好厉害呀,身为女生却可以和自己打在一起。
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的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等得有些急,怕女孩儿就此抛下他跑了,但是又不能随便睁开眼睛,因为女孩儿让他闭上眼睛了。
渐渐坠落下去的夕阳里,微风吹过时,软软的拳头触到了他的脸上。他有些诧异的睁开了眼,正好看到女孩儿有些惊讶的目光。他的眼从触到脸上的拳头移到面前少女的脸上,不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
“真的是软软的……”他听见女孩儿声音在说着什么,然后触到他脸上的拳头移开了。
他们彼此对视在金黄的夕阳里,沉默半晌松野千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打了吗?”
“算了,这样没意思。”
“那你还生气吗?”
少女看了看他,从他有些凌乱的发看到他左耳的耳环,再到他的脸上,然后他看见女孩儿叹气一般手托着下巴靠在堤坝前的栏杆上:“算了,放过你了。”
“真的不生气了吗?”松野千冬一下子觉得心口一块大石落了地,轻松了不少,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
我看着面前少年瞬间灿烂的脸,有些愣住了。至于这么高兴吗,就算我生气也不能怎么样他。不过他还真适合这样的笑脸,刚刚沉闷的样子真不适合他。
少年开心的向我靠了过来,学我一样靠在堤坝的栏杆上,我们一起看着下面缓缓流动的河水。
“那个,你要不要来东卍,东卍真的超级有意思的。”松野千冬脚踢着栏杆下砌得整齐的石柱,声音轻快无比,“你原来的组解散了,正好可以考虑新的组了。”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说起来我本就是循着叛逆想做一些看起来狂气的事,原来的组虽然没有那么好,但是在里面度过的时间还是很开心的,现在散了有点儿惆怅。
少年见我没回应,似乎觉得有些唐突。于是讪讪的摸着头解释道:“你可以慢慢想的,要是想来的话告诉我,东卍的大家都会欢迎的。”
我看着少年兴奋得眼睛都在发光的脸,有些不自在的转过了头,看着远处的夕阳,淡淡道:“我想想。”
“你真的很厉害呢,我很少看见打架打得这么好看帅气的,而且你还是女孩子,”他啊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是说女孩子不好,是说你真的厉害了……”
我看着他微红着脸解释,心底有些懊恼,这个家伙,为什么说个话也可以这么可爱,而且……他还一直一直看过来,眼睛发着亮看着我,说我很厉害。
这样……要我怎么办?
于是,过往霸气无所畏惧的我有些躲闪他靠过来的身体。千冬没有发觉,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继续靠过来。
那天,我们对着夕阳和河边的小草说了很久的话,谈起喜欢的漫画、喜爱的角色、东京那条商店街里好吃的小吃,还有某个有意思小店里将要推出的新品。
嗯,总体来说,很……不,非常愉快。回家的时候我一路嘴角扬起的弧度就没下去过,进门的时候甚至哼起了走调到山顶的小调,听得妈妈不住的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我只好推说自己看的漫画出了一个超有意思的新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