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巳眼见着整个人都要折到水里去了,双手急往前乱抓乱拽:“退到船尾去,都退过去。”
“别让她们走。”有人反应过来,回身冲向那张长帆:“她们走了,我们就再也求不到药了。”
陆谨言用剑逼退两个想要近身的男人,怒斥道:“我们没有药,这都是谣传。”
这些都是从泊阳泽叶远道而来的人,他们要么身患重疾,要么多年苦练武功而无所成,便疑心是传言也是抱了最大的希望坐船前往津门城的。俗话说的,死马当成活马医,有一个希望,不到它破灭那一刻,谁都不会轻言放弃。
一个老妪被人挤摔在地,几只脚从她身上踏过,若不能起身便要被活活踩死。丽娆看不下去,伸出手去,想要拉她一把。
没想到这手一伸,无数只手拽住她的臂膀用力下拽,她身子本就虚弱,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力道,不由得惨呼一声,摔进人群之中,很快便被人头所淹没。
“江师妹。”陆谨言身心都放在身旁的敌人上,护手不及,吓得肝胆欲裂,他抬脚踢开上压的几个男人,躬身钻进人群中想要找人。
所有人绞织在一起,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丽娆是个病人,被禁锢住根本反抗不了,若是有人抓住她,以她相要挟,他和薛珞哪还脱得了身,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船帆在此时被人砍断,那些人眼光浅薄,一心只想着眼前的利益,哪里顾得了往后的生死。
右满舵的船,偏偏倒倒顺着风势又往左行。
薛珞见丽娆落入人群,焦急之下,拽住刘巳的衣领,把他用力甩到旁边拿剑的飞龙潭徒众身上。右手横剑扫去,即刻便把数人斩杀在脚下。
鲜血淋漓,像下了场热雨,下面的人推开身上的尸体,钻了出来,看到这惨烈的场面,这才发现死了人,妇人们嘶声尖叫着往前爬,奈何船身倾斜,只能顺着血迹又滑到船头。
会武功的男人,拿着刀剑想来报仇,薛珞一旦见血就杀红了眼,御起轻功跃至人前,用那招极为狠毒的缠头裹脑术,抖动内力,弯曲长剑,不拘是谁的喉咙直接拖拽而过。
“杀人啦。”吓破了胆的人开始跳船,扑通落水之声不绝于耳。
陆谨言看到丽娆的衣衫在人头中沉浮,他抓住那露出的衣角,还未用力,船身一个急速的摇摆,再次翻身坐起时,手上就只剩了一块残布。
“河清派杀人了。”
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响彻耳际,鼻翼中全是腥甜之气,闻之欲呕。
丽娆浑噩间,只觉头皮剧痛,她伸手护住头发,睁眼看时,只看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拖了她的头发,一人拉了她的腰带把她拖到左侧的船舷边,那里绑缚着一艘小船,用以逃生之用。
一个男人砍落绳索放下船去,另一个人拦腰抱起她,把她扛在肩上,跃坐在船舷上,看准时机便要往下跳。
丽娆彻底被吓清醒,她挣扎不迭,抬眼望着还在翻找人群寻找她的女人,尖叫道:“至柔,救我。”
声音刚发出,便被急风吹散了,淹没在汹涌的江水中。她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蓦然踩空般往下坠落,与在揽月附峰的断涯上坠落一般,落到小舟上腾起的一股撞击力瞬间把她击晕了。
船上已是一片地狱惨景,受了伤的刘巳被徒众们拉到下舱躲藏去了。
船上的人纷纷逃离开这两个人,不敢跳船的都躲藏进了船舱之中,门被堵得严严实实。
女人们都还无事,但早已被吓得失了声,只顾着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丽娆呢。”薛珞一把揪住陆谨言的前襟,厉声喝道,她眸色腥红,已然把他当成了敌人。
陆谨言欲哭无泪,手里还紧拽住那片破衣,声色惶然道:“太多人了,我实在拉不住她。”
“你的剑呢?”看着他未沾血的剑刃,薛珞把他狠狠摔到地上:“你真是废物。”
陆谨言被这句话伤得不清,趴在血沫里,挣扎了半晌都无法起身。
薛珞无暇再管这船上还在到处奔跑躲藏的人,她掣起长帛拴至桅杆,斜步攀上杆头,在黑暗中极目眺望。
水里响起暴喝声,一艘小船正在往岸礁划去,落船的人想上前求援,皆被篙桨打翻。
薛珞落下船来。
“薛师妹,我对不起你。”陆谨言一身血污站在船头,本是翩翩公子,如今已是狼狈不堪,早没了听雪楼上那无双的风华。
“我负了你的重托,实在无颜以对,我……”他横剑在颈,咬牙便要自决。
薛珞长帛击去,打落他的剑柄,鄙夷的看着他:“不用你动手,马上到船中把人给我找出来,若她真的出了事,我会亲自来了结你。”
说着她纵身往下,落入湍急江水之中。
陆谨言趴俯在船头,只见江下白浪滚滚,落水的人早被卷了个干净,连呼救声也消失殆尽了。
他缓缓回过头来。
船上的妇人见了他这模样,骇得求饶不绝。
陆谨言轻咳了两声,踏着那泥泞的血水,慢慢走进舱室之中。
小船在双桨之下,犹如离弦之箭,向着那岸边驶去。
东风不停,船顺江过了三四里,这才触到一片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