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枯坐片刻,朱瞻基起身拍拍屁股便出了房门。
老师说得不错,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按兵不动,等壑弟调查的信息传回来再对症下药。
至于朱瞻壑能不能调查出来真相,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疑虑。
就像他手中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力量一样,以老师的性子,不可能一点东西都不给小壑儿准备。
朱瞻基出了房门,见陈堪已经像是没事人一样抱着凤阳在那里玩闹,思索片刻,转头走出了房门。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三天时间,陈堪基本上都待在酒楼里,堪称是宅神转世。
侯府的家眷和下人,得到了陈堪的知会,除了必要的采买,基本上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反倒是朱瞻基,这三天时间一直神神秘秘的,就连吃饭都很少能看得到人。
陈堪知道他还是动用了朱棣给他的一些力量,但陈堪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朱瞻基已经长大了,人要成长,不能只长年纪。
他能对此事如此上心,也算是他成长途中的一部份。
而朱瞻壑出门三天就没回来过。
一群人虽然疑惑,但得知朱瞻壑是得了陈堪的命令出门之后,便也不再追问。
直到第三天下午,朱瞻壑才一脸风尘仆仆的带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和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回到了陈堪下榻的酒楼里。
“老师,刘广的家眷已经带到。”
朱瞻壑将带回来的妇人孩子交给云程安置之后,便来向陈堪缴令。
陈堪随手将刚刚写好的信件交给一旁伺候朱瞻基,抬起头看着一脸疲惫之色的朱瞻壑,笑着点点头道:“辛苦了。”
朱瞻壑咧嘴一笑,摇头道:“没有的事。”
陈堪也没有多说,转过头对着朱瞻基吩咐道:“派人将信送去给陛下。”
朱瞻基点点头,拿着信件小跑出门,也不知道他是要安排谁去送。
朱瞻壑看着朱瞻基的背影,不由得疑惑道:“老师,怎么大兄今日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您骂他了?”
“没有的事。”
陈堪笑着将朱瞻壑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他,师徒二人顿时相视而笑。
不多时,朱瞻基去而复返。
陈堪起身带着二人进了一间完全封闭的房间。
陈堪在主位上坐下,朝朱瞻壑淡淡的开口道:“说说你这三天查到的东西。”
此言一出,朱瞻壑还未开口,朱瞻基便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朱瞻壑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朱瞻基,眼神之中的疑惑更深了一些。
不过他也没有深究朱瞻基的不对劲之处,朗声开口道:“老师,根据弟子这三天的调查发现,刘广说的那些事情,基本上属实,潭州官府和守备司都已经烂到了根子里,除了吃空饷之外,潭州上下还存在着瞒报税额,谎报水患,官商勾结等一系列贪污腐败之事。”
陈堪点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朱瞻基则是一下子就愤恨起来,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潭州上下一体官吏,守备司常坤,都该死啊。”
朱瞻壑没有应和朱瞻基的屁话,继续说道:“潭州确实烂了,但好在他们还没有选择朝最底层的百姓下手,所以潭州表面上暂时还能维持繁华的假象。”
说着说着,朱瞻壑便忽然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说道:“而就是这样的表象,他们竟然有能力维持三年之久,也算是有点本事了。”
听见朱瞻壑的笑声,朱瞻基顿时不满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那个刘广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赶快说啊。”
朱瞻基不满的催促了一句,朱瞻壑也不再卖关子,继续说道:“老师果真料事如神,那刘广确实有问题。”
听见朱瞻壑的话,陈堪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刘广有没有问题,只需要看他对待家人的表现就知道了。
刚才朱瞻壑带着他老婆孩子进门时,他老婆孩子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那小女孩更是有些惧怕他的感觉。
再加上刘广的老婆孩子穿着实在太朴素,朴素得像是寻常农户人家。
一个五品的守备都司,放在京城或许不算什么,但放在地方上,那绝对是顶了天的贵人。
一个贵人的家眷是这样的打扮,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
所以,这个结果,还不算出乎预料。
而朱瞻壑小小的拍了一个马屁,见陈堪没什么反应,便继续开口道:“那刘广除了与发妻许氏有一个女儿之外,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乃是与青楼艺妓所生,那私生子一直被他寄养在一户商户人家,而这件事情,整个潭州知道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所以他才会连老婆孩子都不顾的跑来告御状。”
朱瞻壑说到这里,陈堪脸上才稍微露出了一点感兴趣之色,问道:“既然他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情知道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那就说明此事潭州还是有人知道的,刘广不在乎发妻和女儿的生死,总不可能不在乎儿子的生死吧,他跑来告状又是为何?”
听见陈堪一语就问到了核心之处,朱瞻壑脸上顿时露出了佩服之色。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老师啊。”
朱瞻壑微微一笑,不等朱瞻基继续开口催促,便继续说道:“若不是弟子亲眼所见,弟子还真想不到区区一个守备都司还能有这样的手段。”
“什么手段,你倒是快说啊!”
朱瞻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朱瞻壑老师卖关子的行为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朱瞻壑摇摇头道:“那私生子,同样是刘广的障眼法,刘广真正在乎的人,乃是他养在永定县的外室,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刘广与那外室一共养育了二子一女,且那两个儿子,都在一家私塾求学。”
磨蹭了半天,朱瞻壑终于说出了真相。
真相一出,顿时雷得朱瞻基外焦里嫩。
“这这这......你确定,这是刘广的手笔?”
朱瞻基有些语无伦次的指着朱瞻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朱瞻壑苦笑道:“说实话,一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朱瞻基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是一个守备都司的手笔?”
听朱瞻壑道完真相,陈堪也是有些诧异,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守备都司,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这刘广竟然还是个读过兵法的。
收起心中的惊讶,陈堪继续问道:“刘广为何要跑来告御状的事情可查清楚了?”
听见陈堪发问,朱瞻壑急忙点点头道:“大概率是因为分赃不均,据探子回报的消息所言,潭州下辖九个守备司每年的钱粮都是由五城兵马司分开发放,再由常坤统一收集起来打点所有的环节。
但潭州九个守备司还养着三千老弱,这三千老弱的口粮是由九个守备司按季轮流发放,而这个季度,恰好轮到了刘广所在的祁县守备司。
本来刘广是要发放钱粮的,可常坤将本该用来发放的那份钱粮给私吞了,所以刘广便只能自掏腰包补上去。
因为此事,刘广对常坤怀恨在心,只是苦于没有报复的机会,一直到咱们来到潭州,刘广终于找到了机会,所以便毫不犹豫的跑来告御状。”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陈堪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赞叹之色。
“这么说来,这个刘广还真是个人才。”
朱瞻壑附和道:“这刘广确实是个人才,若不是遇上的是老师您,换成别人来,说不定还真叫他成功的名利双收了。”
而朱瞻基听完朱瞻壑调查出来的真相之后,则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国贼,竟然还想行此蒙蔽之事。”
第五百零七章 混得最惨的侯爷
真相大白之后,师徒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刘广确实是个人才,一个狡兔三窟之策被他玩得炉火纯青。
也难怪他有机会跑来找陈堪告状,估计是常坤和潭州官场也没想到刘广竟然会背刺他们,所以放松了警惕。
这要是今日来的钦差不是陈堪,换成其他人来,只怕还真会认为刘广就是个忧国忧民的良材美玉。
就算查出来刘广与地方军政同流合污,但有他不顾妻儿老小乃至于私生子的性命也要揭露黑暗一事,那同流合污也会被定性为忍辱负重。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看似憨厚的老实人,竟然会连续布下两个障眼法来迷惑世人?
可惜他遇到的是陈堪。
陈堪从锦衣卫起家,又一手创立了五城兵马司这样无孔不入的特务组织,刘广在他面前玩虚晃一枪那一套,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
沉默半晌之后,朱瞻壑忽然摇头感慨道:“刘广这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若是他去找率先从潭州路过的刘观告状,只怕现在早就功成名就了。”
朱瞻基咬咬牙道:“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此国贼,若当真叫他功成名就,那才是笑话。”
陈堪没去管大朱小朱的感慨,沉吟片刻之后,问道:“刘广已经失踪三天了,常坤那边估摸着也该发现不对了吧?”
朱瞻壑微微颔首,回道:“确实如此,昨日弟子去往常坤府上之时,便发现他在遣散下人,不过弟子在他府邸附近留下了不少人手,除非他能长出翅膀飞进深山老林,否则他逃不了,另外,潭州府衙里亦有咱们的人手。”
陈堪点点头,有些意兴阑珊道:“既然你们都有自己的安排,那此事就交给你们去做吧,记得别惊扰了百姓就行。”
听见陈堪这句话,朱家兄弟二人不由得对视一眼。
片刻后,朱瞻基开口道:“老师,吏部和皇爷爷那里,还需要您打声招呼,弟子的名头只怕不太好用。”
“可以!”
陈堪言简意赅的应下,朱家兄弟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如此,弟子这便去了!”
陈堪无所谓的罢罢手,朱家兄弟再度朝陈堪抱拳一礼,随即退出了房间。
目送两个得意门生的背影远去,陈堪无奈的摇摇头,也开始动弹起来。
杀人拿人的事情不难,交给大朱小朱他放心。
陈堪虽然没有仔细问过他们手里掌控着什么力量,但料想朱棣也不会拿两个孙子的性命开玩笑,至少解决一个潭州官场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的人也在暗中盯着他们,一旦出什么纰漏,他的暗手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除掉一切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