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成衍嗓子都哭哑了,他正在从阎王手里争苏冽青,苏冽青是他的,谁也带不走。
术后苏冽青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三天,三天进手术室抢救四次,病危下了三次,可死神依然没有带走他。
医生让他们随时做好心理准备,也告诉他们,患者的求生意识很强,能撑下来堪称奇迹,让陆成衍多和他说话。
陆成衍因为过度疲劳,好多天没合眼了,饭也不怎么吃,手臂上的枪伤潦草对待,从第二天下午就开始发烧。
他高烧到快要昏迷,还是强撑着身体坐在轮椅里去苏冽青的病房。
陆成衍将滚烫的脸颊贴在苏冽青的手心,望着那人有规律的心跳,重重地呼吸着,呼出的气体都是滚烫的。
他的眼皮很重,看着苏冽青视线有些模糊。
“做得好......”陆成衍轻声笑了,“真棒,冽青......”
“宝贝......”陆成衍轻声哽咽,捧着苏冽青的手,吻在他的手指上,嘴唇轻轻地贴上他的戒指,缓缓摩挲。
“坚持住,撑下去......”
“我在这等你,我一直在这等你......”
“你一定要醒过来。”
—
苏冽青在一片虚无中重新聚拢四散的意识,一时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临死亡了,曾经走马灯也有过一次,曾经的身体也面临过撕裂一般的彻骨疼痛,那是濒临死亡前窒息的绝望。
心口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或是悔恨,或是不甘,或是淡然,或是想念......可是很快,这些情绪都会被冲散,随着身体的疼痛一起,脱离灵魂,消弭无踪。
......他就快死了。
下一秒,或是下一世,他会到哪里,见什么人,曾经深深刻在心上的人,还会记得吗?
苏冽青站在一扇木门前,精致古朴的雕花柱,应该是哪个德高望重的名门贵族。
他将门推开,老宅内挤满了人,原来他误入了别人的家宴。
苏冽青一袭西装,从来不惧怕这种场面,昂首阔步往正中走,带来许多人或是打量或是崇敬的目光。
拨开人群,苏冽青望见人群正中那个人,样貌极其年轻,凤眼风流,唇角微微上扬,有一颗小痣张扬而危险。
是他前世的死对头,他们水火不容。
陆家主问:“小衍,这位是你的......小娇妻?”
那人有些欠揍地点点头,看着他,“对,是我贤惠文静的小娇妻。”
苏冽青想把拳头甩他脸上。
娇你妈。
他们是死对头。
苏冽青烦死了他。
可苏冽青此时看着他,看着那人唇角上扬,张扬而欠揍的笑,心里却痒痒的,有一个地方深深塌陷下去,想吻他,好想吻他......这人,有点可爱。
他好像,十分想念这个人。
后来他们新婚,他们去欧洲蜜月旅行,他们一起飙车,一起看极光......
那人把他抵在墙上吻,抵在极光下的帐篷里吻,他们在实验室监控的死角里接吻,在办公室隔间里接吻,在跨年夜烟花下接吻,在海边沙滩上接吻,在南海雪地里接吻......
陆成衍的嘴巴,他好像亲过很多遍,非常多遍,食髓知味,欲壑难填。
什么时候开始,死对头这个定义不再适用于对方,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人心动。
大概是跨年夜的那个夜晚,他们看着漫天烟花,陆成衍把他拉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的新年愿望是......”
今后的每一年,你都陪我过。
可是后来很多年,他们都分开了。
很多年,苏冽青拖着伤残的右腿,在海浪边崩溃大哭,孤独过年。
他数着,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陆成衍还是没有回来。
他好不容易等到陆成衍回来了,他怎么能放弃,怎么甘心就此死去,他们明明还没有迎来真正幸福相守的时刻。
苏冽青不知道这是不是临死之前的走马灯,很多片段在眼前一一闪过,记忆不太清楚了,可眼前的画面无不围绕着一个人。
他突然想到那日新婚之夜,陆成衍在彩虹下喊他的名字,后半句是什么......
其实他能猜到,后来陆成衍亲口告诉他了,只是当时他没有相信。
“我对你,是真心的。”
陆成衍眸光专注,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都是认真。
“苏冽青,我爱你!!!”
陆成衍在海边向他告白,苏冽青明明早已心动,却没能回应他。
“过来吻我,我就相信你爱我。”
他们纠缠着躺倒在海岸边,海浪翻滚,浸湿了白衬衫,岸边的沙子软软的,陆成衍的嘴唇更软。
“戒指别摘,一辈子,都带在身上。”
“......好。”
他承诺了那个人,可是后来戒指也弄丢了。
那日深夜暴雨,苏冽青淋着雨,冰雹砸在身上,他还是一意孤行往深山里走,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是,我爱他。”
无数零零散散的片段在眼前闪过。
陆成衍各种表情,嘲讽,戏谑,调侃,欠揍......背后其实都是失望,落寞,难过,难忍心动。
新婚之夜,陆成衍第一次吻上苏冽青的嘴唇,控制不住流泪了,当时苏冽青以为他是因为被揍太疼,多年后的这一刻,他才终于想明白,原来陆成衍光是等着他们结婚的那一刻,就已经用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