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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酥衣,别怕。”
    适才他一路赶得急忙,甩开了身后所有人,也顾不得撑伞了,就这般冒着风雪,一路淋了过来。
    他的衣肩被雪水浸湿,原本浓密的眉睫之上,也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雪霜。可即便如此,他却浑然不觉身上的寒意,用火热的胸膛,紧紧护着身前的少女。
    “别怕。”
    幽幽兰香拂面,他的声音落入耳中,无端令人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郦酥衣忍不住朝那温暖火热之处,又贴紧了些。
    对方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撑着,以绣着兰花的衣袖替她遮挡眼前的风雪。
    嗅着那道兰香,郦酥衣抬了抬眼皮。
    “沈顷……”
    她唤得很轻。
    对方的回应分外有力量:“酥衣,我在。”
    少女靠在他怀里,仰了仰头。
    于这一片漆黑寂静的深夜中之中,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加剧的心跳声,看见漫天飞雪之下,对方那张光洁坚毅的下颌,和那一张温柔俊朗的脸。
    第16章 016
    飞雪声簌簌。
    男子的衣摆也被雪珠子拍打着,于这片漆黑的夜光里飞旋舞动。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飞雪在他的衣肩上已结了薄薄一层白霜,郦酥衣原本被冻得僵硬的身体,才一点一点恢复了知觉。
    今日,沈顷原本打算前来国恩寺,拜访智圆大师。谁料魏恪忽然送来了几封公文,待他处理完公事,已经到了下午。
    时辰虽算不上早,但也完全不晚。他快马加鞭,赶到万恩山下时,却意外地看见山脚下自己妻子的马车。
    妻子来此处干什么?
    虽是满腹疑惑,心想着这或许是妻子不便明说的私事,沈顷没有上前过问。就在他心想着一会儿该如何避开妻子时,忽然,天空竟飘起了簌簌飞雪。
    这场雪来得很急。
    他看见一侧废弃的凉亭内,正不知所措的玉霜。
    “世子!世子爷——”
    对方也看见了他,神色焦急地朝他招手。
    他跳下马,开口便是:“夫人呢?”
    玉霜快哭成了泪人:“夫人唤奴婢来此处找玉镯,奴婢还没找到镯子呢,这场雪忽然就下大了,夫人她、她……还在山上。”
    上山的路都被雪盖住了。
    沈顷胸口一紧,竟连想也不想,飞快上马朝山上奔去。
    “世子爷,山上路滑,您千万小心——”
    ……
    寒风夹杂着雪粒子,汹涌而至。
    沈顷鸦睫打着冷霜,低下头。
    只见怀里头的小姑娘如小猫儿般,往自己怀里缩了缩,样子甚是娇憨可爱。
    他的眼睫动了动,扑簌簌一层雪粒就这样落下来。
    前面的路被怪石截断了。
    他环顾四周一圈,眼睛亮了一亮,低下头来温声同郦酥衣道:
    “若我记得没错,不远处应是有一个小山洞,我带你先去那处避避。”
    少女揪着他的衣襟,乖巧点头。
    果真有一个山洞。
    沈顷带着她躲进去,山洞遮挡住外间的风雪,同样也遮挡住这一帘微弱的月光。
    洞内昏黑,周遭又没有可以钻木取火的干柴,这使得郦酥衣心中愈发惴惴不安。
    见状,沈顷便安抚她道:
    “看着样子,雪下不了多久。待雪停了,府里的人便会找到我们。”
    言罢,他又低下头,瞧着她被雪水淋得透白的一张小脸儿,喉舌动了动。
    片刻,他轻声:
    “有我在这里守着,你不要怕。”
    就是你在这里,我才会害怕。
    郦酥衣在心中想。
    若此刻眼前之人只是沈顷也就罢了,她早就听说沈二公子武功盖世、智谋无双,与他待在这山洞里避上一整晚的雪,定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出现在,不少时,他会变成另一个人。
    郦酥衣今日来时,做足了心理准备。
    沈兰蘅要她来国恩寺,向智圆大师问明杀了沈顷的方法。对方虽然挟持了宋识音,可她也不傻。如若她真的帮那个人将沈顷杀死,待沈兰蘅真正入主这具身体,那唯一知晓此事的自己也活不成了。
    所以当下最好的方法则是,一面假意迎合、拖住沈兰蘅,一面向智圆大师问清楚,沈顷与沈兰蘅二者究竟是何种关系。
    此事听起来太过于荒谬,再加上有沈兰蘅的威胁,她断不敢轻易告诉沈顷。
    如此思量着,迎面又是一阵料峭的山风。她不禁抬起头,发觉山洞外的飞雪不知何时竟止住了。
    “雪停了。”
    她心中欣喜,指了指洞外。
    沈顷正拂着氅衣上的雪珠子,听见这一声,转过头去。
    他的目光带着宠溺,轻轻落在郦酥衣白皙的面颊上。
    “嗯。”
    说也奇怪,明明二人困在此处,明明是这般糟心的窘境。他却并未感到有半分不快,相反地,他的一颗心跳动得很快。
    适才来到洞中,沈顷才后知后觉一阵情怯。
    正想着,忽然,身前的少女朝他伸出手。
    有幽香自她袖口处袭来,一阵凉意从他的鬓角处就这样拂了一拂。
    男人眸光微动。
    见他这般眼神,郦酥衣微红着脸,解释道:“有……有草屑。”
    沈顷低低“噢”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郦酥衣忍俊不禁。
    平日里沈顷就话少,如今二人这般待着,他更像个小哑巴。他一个人仔仔细细地将雪氅上的碎雪拂干净,于地上扑了厚厚一层。
    “地上凉,你坐在衣服上面。”
    这般细密的针线,这般精致的图案。
    郦酥衣不用想,也知道这件大氅定是不凡之物。他却毫不吝啬,甚至都不顾自己还冒着风雪。
    她赶忙往后倒退了半步,摆摆手。
    “妾不坐……”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顷拉了下来。
    也不知他将衣裳叠了有多少层,这一层层下来,竟坐得有些暖和。
    对方想了想,又温声道:“把手给我。”
    “世子爷,不必——”
    不容拒绝的,沈顷已牵过她的手,将她一双手捧在掌心,边搓边呵着气。
    他先前无意间听苏墨寅提起到,女孩子的身子最是矜贵,着不了凉受不得冻,稍有不慎便会落下什么病根。
    手指相触的那一瞬,他抿了抿唇,努力抑制住脸颊上那一道可疑的红晕。
    所幸有头发遮挡着,他才没让妻子看见自己通红的耳根。
    沈顷的手很暖。
    经了这么一番折腾,郦酥衣的身子完全没有方才那般难受了。
    见状,对方又腾出肩膀,示意她将脑袋靠上去,语气轻柔,像哄孩子一般哄着自己的妻子:“你若是犯困,那便睡罢。我守着你,待你一觉醒来便回到沈府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臂将她的身子环住。对方的话像是有着某种魔力,竟让她有几分迷糊。
    再醒来时,眼前并不是沈府。幽暗不见光影的山洞里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脸颊。
    “喂。”
    “……”
    “喂,醒醒。”
    撞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分外熟悉的脸。
    他微掀着眼皮,抱臂懒散地站在郦酥衣面前。不知是不是因穿得太少,男人的脸冻得僵硬。单看那眼神,郦酥衣便认出来了。
    ——眼前此人不是沈顷,已是沈兰蘅。
    她心中一骇,忙不迭往后退了半步。
    对方眸色阴沉,眼神之中蕴藏着几分不耐烦。
    “他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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