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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见沈顷眼中疑色,郦酥衣不敢告知他真情,只小声道:“世子,这是我问大师求来的银镯,您若是不嫌弃……可带在手上,保平安的。”
    闻言,沈顷的眼神似乎亮了亮。
    他有些不可置信,问道:“夫人送我的么?”
    “嗯。”
    沈顷的眼睫动了动,唇角边翘起一尾极轻极浅的弧度。
    “谢谢,我很喜欢。”
    闻言,郦酥衣也抬起头。
    她的眸中亦闪烁着欣喜的亮光:“是吗?我还以为你会不喜欢。”
    适才她还在思索,如何诓骗沈顷戴上这一副手镯。
    沈顷抬了抬手。
    他本想触摸少女微红的脸颊,短暂的思量过后,他还是只用了手指、将她鬓角边的碎发别至耳后。
    那只银镯就这般自他腕间滑动,露出其上交错纵横的图腾。
    “既是夫人送的,兰蘅怎会不喜欢。罔论日后行军或是打仗,我都会将此物戴在身上。”
    他的神色认真,言语更是十分诚恳。
    正说着,男人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兰蘅也有东西要送给夫人。”
    什么东西?
    又是那些金银珠宝、衣裳胭脂么?
    郦酥衣赶忙摇摇头,道:“世子已经送给妾太多东西了。”
    见状,沈顷也摇头:“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他亲手做的东西。
    郦酥衣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只见他从榻上起身,雪白的袖就这般在她身侧拂了一拂。因是对方侧身对着自己,郦酥衣看不见沈顷究竟在找什么,只听见片刻之后,他忽然低低一声:
    “罢了。”
    “怎么了?”
    沈顷转过身,正对着她:
    “你应该不会喜欢。”
    见状,她便忍不住笑了。
    “妾还未见到呢,郎君怎知妾身不喜欢?”
    也是。
    沈顷想了想,终于从身后取出那一物,呈至她面前。
    郦酥衣饶有兴趣地低下头。
    “这是什么?”
    沈顷:“兔子木雕。”
    兔子木雕?
    她忍不住笑了:“好别致的兔子。”
    “是,是挺别致的。”
    闻言,沈顷的耳根子烫了烫,他低垂下眼,温声问道:
    “你喜欢么?”
    郦酥衣抬起眼,恰恰对上那一双温柔的双眸。
    鬼使神差地,她点点头。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有多喜欢,只是觉得这玩意儿甚是新奇有趣。
    “妾回去将它摆在桌台上,如意见了,兴许会喜欢与它玩耍。”
    如意便是她在院中捡到的那只小野猫。
    沈顷在心中想。
    他的手艺笨拙,能让小猫喜欢也行。
    郦酥衣收了木雕,又于他床榻前坐下来。
    对于她为何去了万恩山,沈顷心中满是疑问,除此以外,他心底里亦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她。可还不等他开口问出声呢,院子外头忽然有人急急地唤起“世子夫人”。
    闻言,郦酥衣便推门而去,找她的是长襄夫人身边的丫头。
    对方见了她,先是颇为规矩地朝她一福身,而后道:“世子夫人,您可叫奴婢好找。老夫人正在前堂,传唤您过去呢。”
    听了这话,郦酥衣的右眼皮跳了跳。
    前日她与沈顷出了事,二人昏迷的消息传得国公府上下沸沸扬扬。长襄夫人在此时找她,郦酥衣很明白——对方这不是为了安抚,而是要问罪。
    她跟上婢子脚步。
    郦酥衣这般跟了对方一路,对方也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路。末了,那小丫鬟还是好心地提醒道:“老夫人今日面色不大好,世子夫人一会儿去了前堂,在老夫人跟前可得小心些,切莫说错了话。”
    郦酥衣点头,“多谢。”
    那婢子摇头,道:“夫人客气了。您不必谢奴婢,平日里世子爷对下人们多有照拂,奴婢也理应在老夫人那里替您说上几句话的。”
    沈顷确实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臣子,好将军,好主子,好丈夫。
    郦酥衣不禁担忧地想,如若大家知道,他们一向敬仰的世子爷,其实这么多年以来、身体里一直蛰伏着一只可怖的野兽,那该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她不太敢往下想,只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能有什么办法不着痕迹地将沈兰蘅除去。
    或者,她能在沈兰蘅的魔爪下活到真相大白之时。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她已来到了前堂。
    老夫人正在堂上坐着,听见了响声,面色不善地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郦酥衣想起走在路上时,那婢子同自己讲的话。
    “整个国公府都知道,长襄夫人最宝贝的便是咱们二爷。虽说世子爷并非是老夫人所生——”
    她的脚步一下顿住,震惊:
    “世子并非老夫人所出?”
    婢子压低了声音:“世子爷原是一名外室生的孩子,那名外室病死的那年,府里原本的嫡长公子也夭折了。老夫人伤心过度,大夫又说她日后恐不能再生育,老夫人便将世子爷抱在膝下,视若己出。”
    原来如此。
    郦酥衣暗忖,难怪她总觉得沈顷与长襄夫人长得不大像。
    如此想着,她已然来到了前堂。一抬眸,便见那身披群青佛手缎袄的妇人。她的目光严厉,俨然没了初见时的和蔼。
    长襄夫人身侧,正立着芸姑姑。
    一见到郦酥衣,对方从身后取出一把有半臂之长的戒尺。郦酥衣吓得步子一顿,紧接着,便听见芸姑姑的声音。
    “世子夫人,老夫人听闻您前日私自去了万恩山,带着世子爷在山上遇险,险些酿成大罪。世子爷乃国之重臣,更是我镇国公府的顶梁之柱,您胆敢带着世子爷在山上遇见恶狼!若是世子爷当真遇见了什么三长两短,二夫人,您可担待得起?”
    芸姑姑的声音愈发疾厉。
    同这迎面而来的寒风一同裹挟着,朝她的面上扑来。
    郦酥衣站在堂下,长发披肩,敛目垂容。
    不等她开口,座上的老夫人忽然弯身猛烈地咳嗽起来。她的咳声一阵接着一阵,根本不容人插上任何的话。凌冽寒风吹刮而过,终于,长襄夫人直起身,挥了挥手道:
    “罢了,按家规处置罢。”
    按着家规,除去跪祠堂、罚抄经文以外,她还要挨三十戒尺。
    见状,有婢子不忍道:“世子夫人方转醒,怕是受不住这三十戒尺的……”
    芸姑姑手执戒尺,走过来。
    闻言,不由得冷哼:“二爷如今尚在昏迷中,不让如此责罚,怎么能让二夫人长长记性。二夫人,多有得罪了。”
    正言道,她抽出那半臂之长的戒尺,力道蛮横,眼看便要落下来!
    这般长、这般厚实的戒尺。
    挨上整整三十下,怕是掌心会当场烂掉。
    郦酥衣倒吸了一口凉气,闭上眼。
    就在戒尺落下的前一瞬。
    庭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慢着!”
    郦酥衣转过头。
    一侧的芸姑姑也转过身,见了来者,面色微微一变。
    “世子爷,您何时醒来的?”
    沈顷身披着一件雪白的狐氅,乌发未束,只带了魏恪一人,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院内的下人赶忙跪了一地。
    “见过世子爷。”
    他像是来得匆忙。
    见到郦酥衣安然无恙后,男人才险险松了一口气,正过神色。
    日头微偏,斜斜地落在沈顷雪白的衣肩处。长襄夫人见了他,心中一喜,从座上站起身。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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