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困,被你说得有点兴奋。”穆向远小声说。
“哎哟,那完了,明天卢主任该说我了。”安鹤一笑起来。
明早要全麻,穆向远不能再喝水。好在他之前喝了个饱,这会儿瞧着安鹤一喝水他也不馋。
“哎,向远,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人其实挺无聊的。”
安鹤一舔了舔湿润的嘴唇,穆向远偏开头,喘了口气才回答他:“嗯,说实话吧,有时候是有点闷的。”
“看吧,看起来是我包容你多一点,其实啊,一直是你在迁就我。想着法儿逗我乐,找着话题跟我聊。你真是辛苦了。”
“哎,还好吧。”穆向远捋了捋头发。
“所以啊,我也得改。”安鹤一站起身,把折叠床拖过来,在病床旁摊开。
他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贴在穆向远耳边说:“阮爷爷早就醒了,装睡呢。”
“哟,老爷子给咱们腾空间呢。”穆向远跟着用气音说。
安鹤一俯身亲他额头:“睡吧,明天还要打仗呢,穆将军加油。”
等屋里彻底暗下来,穆向远向右翻身,朝向安鹤一的方向,压低声音问道:“小安,在机场的时候,你怎么看出来我是中国人的?”
黑暗里,安鹤一的听觉更加明晰,他笑了声,然后小声说:“等你手术完我再告诉你。”
“嘿,还卖上关子了。”穆向远“啧啧”两声,平躺下来。
过了会儿,阮争先的呼噜声又起来了。穆向远稍微放高了音量,跟安鹤一说:“你把床往这边挪挪。”
“干嘛啊?”嘴上这么说着,安鹤一还是支起了身子。
穆向远又说了一遍:“挪过来点儿,快点。”
安鹤一怕把阮争先吵醒,翻身蹲地,小心翼翼地推着折叠床,一直到挨在病床边上,穆向远才叫停。
等安鹤一再和衣躺下,穆向远的右手耷拉到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暗里拨楞几下,安鹤一笑着问他要干嘛。
“牵着,快牵着。”穆向远混不吝似的。
安鹤一的指尖刚触到他的手心,就被紧紧攒住了。两人默契地调整了姿势,换成了十指紧扣。
谁也看不见谁,却在指尖感受到了一如往日的温暖。不过今天,似乎有了更多的不一样。
打从今天开始,他俩都觉得,去他的七年之痒吧。
*
第二天一早,护士来喊穆向远和阮争先去做心电图。他俩前后脚的手术,都是卢主任主刀。
不到八点,卢主任背着手乐呵呵地来看他俩,跟做运动会动员似的:“都鼓起劲来,从手术室出来,大家都是能呼吸通畅的正常人。”
“我这呼噜就能好了?”穆向远问道。
卢主任想想说:“你差不多,阮叔叔这个…”
“没戏!”阮争先自己答道,“反正我一个人睡,也吵不到谁。”
大家笑起来,安鹤一送卢主任出门,凑到他跟前小声说了句话。卢主任神秘兮兮地挑眉:“我猜到了,我厉害不?”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到我们院的神算子。”安鹤一赶忙给卢主任竖了大拇指。
一早晨,病房里不管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情绪都挺稳定。
穆向远躺在手术床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他想着,原来这就是安鹤一每天工作的地方啊,感觉要比他的驾驶舱宽敞许多。
进手术室之前,穆向远还斗志满满,跟安鹤一说他去去就回。可真躺下了,他心再大也有点怯场。
正想着,他听见原本在有序做着准备工作的医生护士们,齐齐地笑了声。
他不明所以,视线也看不了太远,只干巴巴地问了句:“大夫们,手术能开始了吗?”
这时,一道人影笼罩在了穆向远脑袋正上方。他以为是麻醉医生,就没仔细看,只等着被药晕过去。
“向远,是我。”安鹤一低着头,眉眼弯弯地看着穆向远。
穆向远以为自己已经用上麻药幻听了,怔愣着没应声。安鹤一笑出声:“傻乎乎的。”
“小安?”穆向远难以置信地对上那双他无比熟悉的眼睛。
进了手术室,安鹤一也换上了手术服、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了这双眼睛,和平日里一样,温柔地看着穆向远。
“我来陪你做手术。”安鹤一给麻醉医生让了位,“顺便跟卢主任学学技术。”
半句真半句假,卢主任哈哈大笑起来。
只这么一眼,穆向远心里彻底踏实了。有他家安主任在,他啥都不怕了。
来麻醉的是和安主任经常一起同台的黎主任,他笑眯眯地坐下,准备好药品,看了眼监测数据,缓声问穆向远:“穆机长喜欢哪个数字啊?”
“一。”穆向远回答得斩钉截铁。
黎主任被噎了一口,手下通过静脉通道开始缓推药品:“那有点不够数,你多数几遍吧。”
“睡吧,向远,睡一觉就好了。”安鹤一温柔地说,“我就在这儿,一直陪着你。”
穆向远看着安鹤一的方向,想张嘴说句让他不要担心,还没出声,就晕晕乎乎昏睡了过去。
第30章
上一次见穆向远如此安静是什么时候, 安鹤一已经没印象了。他俩只要待在一起,穆向远总是要找点话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