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天气传来两声闷雷,房屋的木窗被吹得嘎吱响,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快快快,小珠,快过来把住长公主的腿!”
雨声,雷声,慌乱的人声,交织在一起简直一片纷杂。
三个时辰过去了,还没听到新生儿哇哇啼哭的动静。
“嫣儿,你还好吗?”
傅季青从太师椅上站起,频频望向待产的厢房。
方才,他还能假装镇定,但这会儿脸上的淡定之色真真快要维持不住了。
卫国公府的清扬院,全院上下气氛格外凝重。
“天杀的!女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啊、不生了,我不生了!”
“傅季、傅季青都是你的错,好痛,傅季青你混蛋~啊~好痛,我不生了!”
这会儿,被骂的人,正毫无形象地趴在门上,一边哭一边将门拍得哐哐响。
“嫣儿,为夫来陪你了,你别怕,狗奴才,你们快些让开!”
屋里的嬷嬷一听国公爷要进来,连忙赶到门口顶住房门。
不过,终究晚了一步。
房门被推开,留有一条三指宽的细缝,温文尔雅的国公爷将脸凑在缝上往里打量。
两位嬷嬷瞧见国公爷面带泪痕的模样,心下又惊又恐。
她们万万没想到,国公爷哭起来竟有种凄凉的美。
“你们、别让,嘶、别让他进来,傅季青!不许进来,听到没有!”
“好好好,我不进去,嫣儿,嫣儿,你怎么样了?”傅季青急得不行,奈何妻子勒令不准入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开始他还能听见产房里的人喊着疼。
此刻却渐渐的没了声音,只能看见来往的仆人不停地端出血水与带血的白布。
“公主,深呼吸,坚持一下就好了,深呼吸、吐气。”嬷嬷守在床边,手拿巾帕不停地给美妇人擦拭汗珠。
这位美妇人姓李,名唤嫣然,正是当朝佳懿长公主,她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
“不、不行,不能离开。”李嫣然闭上眼眸,低声呓语。
怎么回事?
她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地变冷,意识也越发混乱迷糊。
她轻轻闭着眼,嘴巴微张喘息,一时之间脑海中无数零碎的画面从眼前浮过。
‘嫣儿,躲开!’
不知何时,她的身旁飞来一把沾染鲜血的长剑。
仅差分毫,那把剑便能插中她的脖颈,好在另一把长剑将飞来的血剑硬生生挡开了。
方才,生死仅在一刹之间,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
‘尔敢伤她,找死。’
‘嫣儿,速速退到哥哥身后。’
什么哥哥,哪儿来的哥哥,她是孤儿啊。
“公主,长公主殿下?殿下,您快醒醒!”
床边站了三个女医,她们瞧见长公主神智不清的模样,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如何了,秦女医,何女医,泰女医你们快想想法子,若殿下与腹中胎儿出了事,咱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长公主身旁伺候的嬷嬷又气又急。
“是是是。”秦女医,何女医,泰女医连连点头。
她们几人本就害怕,现在被嬷嬷这么一吓,更是白了一张张脸。
“那是,孩子的头出来了!公主,再坚持一下!”
嬷嬷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李嫣然听不太清楚。
她只知道四周的黑暗逐渐包围聚拢,竟觉得十分温暖舒服。
傅季青……
辰儿……
母后,哥哥,婆婆……
李嫣然筋疲力尽,就连紧抠被褥的手也渐渐松开。
她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远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引导着前往另一个惬意世界。
突然!
下身处,微微一动。
这动静很小,李嫣然却骤然睁开双眼。
她将眼睛瞪大,两只手使劲揪紧被褥,用尽全力地使着劲儿,到了最后时刻,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大喊。
“啊!”
站在外面的傅季青激动起身,连椅子都被他带倒在地。
他刚要入内,却被一名小少年拦住。
“孩儿听到里面有婴儿的哭声,母亲是不是生了?”
傅季青侧目看儿子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一张俊脸冷似冰玉,一把推开挡在房门的那些仆妇,一个箭步就要冲到房里。
“公主,您还不能睡,腹中还有一个,使把劲啊!”
嬷嬷一声惊呼,房内又开始一片纷杂。
傅季青此时还保持着抬脚的动作,他一动不动,嘴里喃喃自语,脸上满是震惊和激动。
“啊!”
没等他反应过来,房内再次凄惨大叫。
“生了生了!长公主生了!”几位女医深深呼出一口长气,暗叹:总算有惊无险。
“是位小公子呢。”嬷嬷从女医手中接过孩子。
“嫣儿,嫣儿,女医,快瞧瞧公主!”傅季青牵住妻子的小手,瞥见满床的鲜血,他头一次紧张到无法呼吸。
房里的诸人吓了一跳,国公爷居然就这么直接闯进来了。
“国、国公爷无须担忧,长公主无大碍,只是消耗甚多力气,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了,晚些时候自然会醒来。”秦女医资历较深、年龄最大,他打量卫国公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回答。
“务必照顾好长公主,若长公主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傅季青的脸上泪痕未干,可说出口的话却冷得好似冰碴子,他缓缓俯身在妻子额上落下一吻,“嫣儿,你辛苦了,好好休息,为夫待会儿回来陪你。”